從這條信息中判斷,老祖母通過獨角看到的,依然是白狼的記憶。
想想也是,通過獨角傳入白狼體內的信息,需要白狼的意識稍稍覺醒,並翻譯成徐雲書能理解的東西,然後才能被他的大腦消化吸收。
這中間相當於轉了一道手續,白狼就是代辦人,上家想要找到真實的信息接收人,順藤摸瓜,也只能摸到白狼身上。
白狼的獨角居然還有這種特性,居然能讓上位個體徹底搜索下位個體的記憶,實在讓人想不到。
老祖母應該是在激活他白狼身軀的獨角時,順便感知到了白狼這段時間的行動。
說實在的,徐雲書自己也覺得這段日子的確波瀾壯闊得很,哪怕剝離了現實世界的部分,只看夢境森林的境遇,也足夠離奇。
不提徐雲書附身的白狼從出生到成長,一路在夢境森林中艱難生存的日子,單說他附身之後,這才過了多久,就以火箭般的速度躥升至五級巔峯,卡在晉升六級的門檻上。
如果再仔細搜索記憶的話,那麼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經歷,也的確堪稱傳奇。
躲避不知爲何聚集起來的掠食者隊伍圍捕,並逐一反殺;提前預判森林中蟲蛹危機的出現,甚至獵殺了最終聚合而成的怪物,成功晉升;探索未知的地域,還可以成功活着歸來,並有所斬獲。
這樁樁件件的事情,如果被完全不知道附身者存在的夢境生物看到,該會有怎樣的反應?
眼前這位老祖母就是最佳的例子。
徐雲書低頭看去,身形優雅的老祖母正盯着他,充滿智慧的眼神中透着些許震撼和滿足,似乎是在感嘆這位離羣后輩的堅韌和智慧。
“你現在可以嘗試着向我發出信息,以你的掠食等級,應該可以輕鬆做到。”
老祖母的信息再度傳來,翻譯過來的話,大概是這個意思。
野性直覺也是這樣提示徐雲書的。
他思索了片刻,將自己這段時間在夢境森林中的感悟用意念碎片的形式,向老祖母發送過去。
翻譯成人類使用的語言,大致上就是四個字。
“你好,世界。”
接收到這條信息之後,老祖母明顯愕然片刻。
夢境森林中的生物,當然也有世界這個概念。不過很明顯,比起人類社會來說,掠食者們對世界的概念狹小得多。
徐雲書也沒辦法,處在他這個位置,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跟狼羣交流,不管是附身者,還是白狼身軀本身,都對這方面知識欠缺。
話說回來,他來見老祖母,一方面是爲了激活獨角的特性;另一方面,不正是要來接收狼羣的智慧嗎?
徐雲書適時表達了自己的疑惑。
這個時候,扮演好一名從未在族羣中生活過,因此顯得有些莽撞的白狼是最合適的。
所以有什麼疑問,直接問出來就可以了。
在接收到徐雲書的疑惑後,白狼老祖母恍然大悟。
“抱歉,你的表現真的很不像返祖者,所以我不自覺地把這件事忘掉了。”
徐雲書很想無奈地聳聳肩,不過白狼做這個動作會很奇怪。
不管怎麼說,事情總算被拉上了正軌。
“這隻幼崽拜你所賜,提前晉升初級。正好,你們可以結伴同行,一起傳承智慧。”
信息流傳達的意思是這樣的。
結伴同行?
徐雲書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小狼,這隻幼崽應該接收到了同樣的信息,正因此興奮地在原地跳躍。
難道說,傳承智慧這種事,並不是角對角就能完成的?
它還需要固定的地點,以及固定的儀式?
似乎是看出了徐雲書的疑惑,白狼祖母再度向他傳遞信息。
“我會給你一個地點,你帶着它一起去那裏,那是我們祖先埋骨之地,到了那裏之後,野性直覺會告訴你該如何去做的。”
老祖母並不知道野性直覺這個說法,不過信息流的最大優勢,就是無需通過語言和文字,互相溝通的兩人就能瞬間明白對方的意思。
又等待一陣,徐雲書的腦海中多了一個奇異的座標系。
這個座標系有兩個極其明顯,亮度極高的標記點,其中之一是眼前這身材嬌小的老祖母,它的位置會有微弱的變動,但另一個標記點則更加穩固。
那是現任白狼首領,那隻化身爲湖泊的巨狼所在位置。
這兩處標記點附近的地形是固定的,不過越遠離這兩點,地形的信息越模糊。
除此之外,這個座標系內還有無數或明或暗的星星點點。
不需要提示,徐雲書也能意識到,這些更暗淡的星點就是同族之人的位置座標。
這個座標系可以指引每個接入其中的白狼個體,爲它們提供方向參考,在任何時候找到回家的路。
……怎麼說呢,這個簡陋的座標系,讓徐雲書想到了郭小潔的蟻羣。
同樣是範圍性的地圖掃描,但兩者之間卻又有明顯的差異。
蟻羣是有統一指揮的,它們擁有同一個意識,必要的時候,可以爲了集體的存在而送死。它們對地形和細節的掌握更加精準,可以隨時隨地將所有的發現回傳,並統一處理。
相比而言,這個由白狼獨角構成的座標網絡似乎就遜色幾分,除了能大致表明族羣成員的位置外,只有高級掠食者可以遠隔一定距離發出消息和指令,而低級掠食成員則沒有任何回傳信息的辦法。
但白狼族羣中的每一隻掠食者,都是獨立的個體,擁有各自獨特的想法和手段,以及花樣百出的潛能力量。從這個方面來看,白狼族羣的戰鬥力明顯要比蟻羣強出太多了。
“你獨角的特性被激活之後,就可以使用族羣的指引了。它會爲你指明方向。”
信息流的傳遞依舊在繼續,徐雲書腦海中的座標系中,有一處地點被特別標明,那裏似乎是一處山谷,在荒漠之地這個遍地飛沙的環境中,以可以隨時移動的山谷做標記,實在有些奇怪。
除非它們是完全無法被移動地標建築。
來自白狼祖母最後的告誡,輕飄飄地出現在徐雲書腦海中。
“接受祖先智慧,不是件容易的事,你要做好準備……死亡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