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滿臉緋紅，一邊翻曬藥材，一邊對躺在躺椅上閉目養神的許意小聲說道。
“嗯。”
許意輕聲應道，似乎並不太感興趣。
小花早已習慣許意的冷淡。
許婆婆雖然不愛說話，性格嚴厲，但從來沒有打罵她，反而給她吃了不少好東西，她一直很是感激。
所以現在遇到對她來說極爲重要的大事，她就忍不住和許意訴說，想要聽聽許意的意見。
“昨日上門提親的是附近最大的地主王員外家的小兒子，聽說他們家光是良田就有好幾百畝，幾十個長工，還有一個遠房親戚是五品的大官。”
小花說話時眼中帶着憧憬。
她從來沒有想過出生農家的她，居然有機會能嫁進這樣的富紳大戶，說起來還全得靠許婆婆教她的手藝。
她現在每個月炮製的藥材拿到城裏至少可以賣五錢銀子。
雖然賣藥材的錢最後都上交爹孃，可她還是覺得很高興。
“王員外家？”
許意慢騰騰的從記憶中翻找有關王員外的信息。
她雖然看起來好像還不到花甲之齡，可事實上她已是鮐背之年，早些年身體留下來的暗傷也開始發作，所以她的記憶力也一日不如一日。
半個時辰過去，許意終於想起王員外是何許人物。
她看了一眼含苞待放的少女，緩緩道：“王員外家不行。”
小花手中的藥材瞬間掉落，她卻顧不上去撿，而是驚訝地看向許意，“爲什麼？”
她是想徵求許意的意見，可其實她心中早就有了主意。
王員外家境優渥，是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的好親事，她已經決定要嫁進王員外家，她的爹孃將禮金都收了。
“王員外家太複雜，不適合你。”
小花是許意看着長大的，心性簡單，爲人質樸，她要是嫁進王員外家會被啃得連骨頭渣子也不剩。
“王員外說了，我嫁進去只用每日炮製藥材即可，不用操持家務，也不用每日上門請安。”小花急急說道。
其實還有一點，她沒有說出口，王員外還說只要她肯嫁進王家，就可以給小虎在鎮上找一個好差事，下半輩子喫喝都不用愁了。
小虎和她不一樣，小虎胸無大志，又沒有一技之長傍身，就連農活也做的馬馬虎虎。
要是能替他找到差事，也可以幫爹孃解決一個後顧之憂。
因爲許婆婆不喜歡小虎，所以小花不敢將這點告訴許婆婆。
然而許婆婆看她的目光十分奇怪，就好像看穿她內心的想法，她不由低下頭避開許婆婆的眼神。
許意又緩緩閉上眼，“我記得以前有一個常來找你的小夥，那個人纔是你的良配。”
小花神情一怔。
她知道許婆婆說的人是誰，那個人的名字叫柴進。
柴進是隔壁村的獵戶，他們是在山上認識的。
她常去山上採藥，而柴進則是去山上打獵，一來二去兩人就認識了。
柴進很小就跟着師父上山打獵，身形健壯，孔武有力，是一個極有本事的人。
她也曾情竇初開。
“柴大哥自從上門打獵傷了右腿，就再也沒來找過我，我和他緣分已盡。”
柴進去年上山的時候掉進了一個早年間其他獵人設下的陷阱，那是專門爲了捕捉大型野獸所設置，巨大的捕獸夾幾乎瞬間將柴進右腿夾斷。
後來雖然因爲發現及時，得到治療，但柴進的右腿還是瘸了。
也是從那天起柴進再也沒有來找過小花，而小花喫過兩次閉門羹之後，也再也沒去找過柴進。
而且小花知道爹孃是不會同意自己嫁給柴進的，柴進現在是個不良於行的廢人，連生活都不能保證，更別說給小虎提供幫助。
柴進已經不適合她了。
“嫁進王家，你會後悔的。”許意幽幽說道。
“我不會，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我不會後悔的。”小花堅定說道。
許婆婆根本不知道嫁入王家，對她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從此以後他們家就可以改頭換面，脫離農戶，成爲像王員外一樣的富紳。
以後小虎的孩子也可以像地主少爺那樣讀書認字，說不定還能考上功名，光宗耀祖。
這是一個鯉魚躍龍門的機會，她一定要抓住。
許意輕哼一聲，“既然你心意已定，從明日起，你就不用再來我這裏，回去專心備嫁吧。”
“您要趕我走？”小花驚愕道。
“該學的你都學的差不多了，也是時候離開了。”
小花神情恍惚。
許婆婆說得沒錯，她馬上要嫁人了，王家規矩多，她以後恐怕很少能夠出門，確實也不會再來這裏了。
想到要離開這個讓她十分安心的小屋，小花心中突然萌生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
就好像知道離開這裏後，以前輕鬆快樂的日子再也不會有了。
這一刻她心中產生了一絲動搖。
如果她嫁給柴進，柴進肯定不會約束她，甚至還會陪自己一起來許婆婆這裏。
她張了張嘴，然而還沒有等她說出話來，她眼前突然閃過爹孃失望的臉龐以及弟弟憤恨的神情。
不，不行，嫁給柴進，爹孃和弟弟都會生氣的。
她不能當不孝順的女兒。
她深吸一口氣，跪在地上對許意磕了三個響頭，“許婆婆，小花走了以後，請您一定要多保重。”
許意閉着眼睛，沒有說話，好像睡着了。
小花慢慢起身，打量一圈充滿回憶的小屋，向門外走去。
“最後一個忠告，不要將炮製藥材的技藝教給任何人。”
小花愕然轉頭，卻發現許意依然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她抿緊下脣，大步離開木屋。
不過幾日，許意就聽到村內傳來敲鑼打鼓，鞭炮齊鳴的聲響。
高亢歡快的喜樂被風吹散，飄落進村中每一個人的耳裏。
許意偏頭看向門外，那裏佇立着一個高大的黑影。
許意搖搖頭，嘴中哼着不知從哪裏聽來的小調，“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長相思，摧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