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不妄看着對面的自己微微蹙眉，說話的語氣平淡從容。
他突然明白爲什麼對方與他會有這麼大的區別。
他們的經歷不同，師父不同，所以造就不一樣的性格。
自己性格冷淡強勢，並且無論對誰都懷有一定的戒心，是因爲早期他一直處在一種不安孤獨的環境。
雖然他有柳驚鴻指點，但除了修煉之外，柳驚鴻並不會與他進行任何事的溝通。
而風間老祖爲了不讓年幼的他說漏嘴，也不讓他與任何人有過多的接觸。
等風間老祖不再約束他的行徑後，他的性格早已養成，他已經不會再毫無防備的信任任何人。
可另外一個自己是跟在許意身邊。
許意的性格他不說十分了解，但也至少摸清七八成，在她身邊不會感受壓力，只會覺得溫暖和鼓舞。
原來從一開始他們就走向不同的道路。
“我沒有拜在許意門下，我的師父是剛纔拜入師門的人，她叫柳驚鴻。”
紀不妄儘可能讓自己用最輕鬆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不可能！我從未見過她！師公也從來沒有過一個叫柳驚鴻的弟子！”
另一個紀不妄一臉驚疑不定，不敢置信。
“我想知道你經歷的所有事，也許能找到原因。”
紀不妄看向許意和柳驚鴻的房間，眼神明明滅滅，晦暗不明。
“我是被師父和紀修撿到的，所以取名紀不妄。”
“紀修？玄清宗的那位劍道第一人的紀修？”
紀不妄眉心一跳。
原來他的名字是這個由來。
可許意和那個紀修又是什麼關係？
紀修不是柳驚鴻的藍顏知己嗎？
“你不知道？那你現在叫什麼名字，難道你不叫紀不妄？”
“不，我是紀不妄，同樣也是璇璣門掌門。”
紀不妄淡淡說道，心中疑團越來越多。
他和另一個紀不妄的經歷完全不同，卻又殊途同歸般走上了一條路。
是巧合？
不，倒像是有人刻意爲之。
故意將他往那方面引導，就是爲了自己與那個紀不妄有一個一樣的結局。
紀不妄心中隱隱有些猜想，卻又不連貫，就差一條重要的線索，將其連在一起，他不由催促道：“繼續。”
“那年是魔族徹底覆滅的那一年，師父與紀修合力擊殺魔王贏得勝利後，撿到了我。我的名字是紀修起的，但師父見我天資不錯，所以將我帶回璇璣門後又收入門下。”
另一個紀不妄說完這句話後，靜靜地看着對面的自己。
果然，紀不妄臉色陰沉得厲害，比剛纔更難看。
“又有什麼是不同的？”另一個紀不妄淡定問道。
“魔族，魔族沒有滅亡，魔王也沒有死。”
不僅沒死，還和柳驚鴻一同飛昇了。
“什麼！”
另外一個紀不妄以爲自己已經足夠淡定，能面對任何情況，可聽到這個消息後仍是心神震盪。
魔族心性貪婪殘暴，是人族大敵，他們當初犧牲了不知多少正道修士才徹底將魔族擊潰，還九州大陸安穩。
“不滅魔族，永不飛昇……”紀不妄默默唸着這一句，心裏卻想起柳驚鴻與妖魔兩族立下的和平契約，莫名覺得諷刺。
過了一會兒，在對方隱隱不耐煩的注視下，他才答道：“魔族雖未被擊敗，但被困在柱州，不得離開。至於許意，她失蹤了，在柳驚鴻拜入師門前就失蹤了，直到兩千年後纔出現。”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另一個紀不妄失神喃喃。
他突然以一種懷疑的眼光看向紀不妄。
他此時也在懷疑，這其實是他的心魔。
“立下和平契約的也是柳驚鴻，我懷疑她有問題。”紀不妄緩慢說道。
在對方口中，許意無疑是一個極爲厲害的修士，從她能夠斬殺魔王便能看出端倪。
可在他這一世，許意無故消失，默默無名，反而是從未出現過的柳驚鴻大放異彩。
就好像是柳驚鴻頂替了許意的存在。
此時，他再度看到柳驚鴻，並且是年幼時心機不深的柳驚鴻，他驚覺現在正是查探出柳驚鴻祕密的時機。
“柳驚鴻！一定是她！她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我的世界根本沒有這個人！”
另一個紀不妄的情緒有些崩潰。
他以爲許意無論在哪個世界都能綻放出光彩。
他因爲對自己的師父生出骯髒的心思，所以動用時光輪迴之法，想窺探許意的下一世，結果卻得到這樣的結果。
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
紀不妄和冷靜下來的他將自己所知道的信息一一覈對，得出一個令兩人都出奇憤怒的結論。
柳驚鴻偷走了許意的人生。
或者說，柳驚鴻復刻了許意的人生。
柳驚鴻在九州大陸得到的機緣，獲得的寶物，達成的功績，都與許意在另一個紀不妄的世界中的經歷有八成相似。
還有兩成的不同，更像是柳驚鴻按照自己的性格而改動了過程。
比如說柳驚鴻讓九州大陸無數女修羨慕的一點，是她有七個性格不同，卻各有魅力的藍顏知己，最後更是一同飛昇上界，留下無數引人遐想的神話。
然而許意在另一個世界中，滿腦子只有擊殺魔族，唯一來往密切的就是能與她配合的紀修，可最後許意飛昇時，也是獨自一人。
還有柳驚鴻和魔妖兩族立下的平等契約。
許意可從來沒有與兩族和平相處的念頭。
她選擇逐個擊破的方式，先是帶着正道修士打上妖族老巢，把願意投降的妖族留下來，其他反抗的妖族殺了當煉器材料。
把妖族收拾得服服帖帖後，又與魔族展開幾百年大戰，最後更是徹底滅殺所有魔頭，一個不留。
“師父在九州大陸有一個響亮的稱號，叫誅魔老祖，她曾經還抱怨過這個名字太過血腥暴力，一點也不符合她的氣質。”
另外一個紀不妄說起時，眼中還露出懷念之色，雖然想起了他與許意曾經的美好回憶。
另一邊，紀不妄看得眼熱，耗盡所有的自制力才忍住沒有揮出一掌，好將對面的自己打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