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也不代表它當真沒了血性。
它發泄一番後，頹然地坐在白骨之上。
它已經不是以往那個呼風喚雨的猴王。
它死了。
猴王第一次知道就算只剩下一縷殘魂，也會感覺到疼痛。
“許意，魔族害我至此，我與魔族勢不兩立，你過來我再告訴你一個祕密。”
猴王突然跳了起來，對許意招手說道。
許意依言附耳而去。
猴王趴在許意耳邊快速低語，許意眼中時不時閃過一道光彩。
“……這個祕密除了他之外，再沒別人知道，你可千萬要替我保祕。”
許意直起身，點點頭，“我可以用道心起誓。”
“那倒不用。”猴王擺擺手，“你能夠完成我之前你的要求，說明你是一個言而有信之人，我相信你。”
“許意，你現在已經知道了解魂鈴的用法，我還有幾件事要囑託你，至於答不答應就隨你了，我已經死而無憾了。”
猴王說得灑脫，但許意還是能看清它因爲緊張而不停撲閃的睫毛。
猴王迴歸初生狀態，連心態也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猴王請說，如果我能辦到，我一定盡力而爲。”
許意對於猴王的觀感很好，也願意幫妖族戰神完成遺願。
“那可就太好了，我的屍首你不用去管，但我的本命法寶隨心棍，藏在我的右耳後，你出去後替我交給老黑。
對了，老黑就是引你們來洞府見我的那隻黑毛猿，它跟在我身邊多年，我也只有隨心棍可以贈它。
還有，猴王山現在想必已不成模樣，但你告訴老黑它們，讓它們不要搬離，我就算死也能繼續守護猴王山，直到有新的猴王誕生。
當然，我也不會讓你白幫忙，吞天蟒的屍體可是頂好的東西，對你想必有大用，就送給你了。”
猴王的遺願並不複雜，許意一一應下。
在得知還有吞天蟒屍體作爲報酬之後，許意更不會推辭。
“許意，你要記得你的承諾，記得你的承諾……”
在許意答應猴王的所有要求後，猴王的身影逐漸變得模糊，聲音也越來越微弱。
許意上前一步，還要說什麼，就感覺身體四面八方突然傳來一股強大的推搡之力。
許意身體一晃，再睜眼時，眼前已是荒蕪破敗的猴王山。
她回來了。
同一時間，猴王山內強大的波動正在逐漸平息，似乎在預示着一個強大生靈的消亡。
而紀不妄臉色也猛地一變。
因爲他察覺到那股令他熟悉的氣息也在淡去。
“猴王……”
“猴王已逝。”
紀不妄轉頭看向與她同時開口的許意，目光中滿是詢問之意。
許意這時才發覺她與猴王在空間內談話許久，可外界的時間流速卻彷彿靜止。
也就是說紀不妄並沒有察覺她有絲毫異樣。
許意一邊注視着荒涼的猴王山，一邊與紀不妄訴說自己的經歷。
等聽到許意發現後這一切都來自魔族，紀不妄眉宇間快速閃過一道殺意。
一千年前，魔族與柳驚鴻簽訂和平契約時，就已經做好撕毀契約的打算。
紀不妄想起這一千年來魔族都一直在謀劃重返九州大陸，就有一種不寒而慄之感。
這也再次激發他對柳驚鴻的不滿。
如果不是柳驚鴻，魔族早就在一千年前被徹底剷除，也不會留下後患。
“我們一起去拜別猴王吧。”
許意並不知道紀不妄此時所思所想，她提出一個建議。
“好。”
這一次，許意和紀不妄並不像之前逃命般莽撞，而是一點一點清理碎石，開闢出一條寬敞的通道。
通道在山體震盪中被毀掉，可洞府卻完好無損。
許意和紀不妄進入洞府後，並沒有急着上前，而是停留在原地，向猴王行三次送別禮。
行禮後，許意腳下一點，身體騰空而起，來到猴王的右耳處，取出藏在耳後的一根不起眼的小棍。
說是不起眼是因爲小棍只有許意手臂長短，藏在猴王的毛髮間，不仔細尋找，很難發覺。
而紀不妄則負責去收吞天蟒的屍首，儲物袋或儲物戒指內的存儲空間都有限，只有紀不妄的隨身空間，才能裝下這麼一具龐大的蛇屍。
“許意快看。”
許意正將隨心棍收起，往紀不妄的位置而去，就聽到紀不妄的呼喊。
她下意識順着紀不妄眼神的方向看去，隨即也險些驚呼出聲。
只見猴王的腳下突然多了一團白色的火焰。
這團火焰並不是憑空出現倒像是從猴王身體內部涌出。
並且火焰正順着猴王腳掌的位置不斷向上攀升。
而白色火焰下方，猴王結實的肉體不復存在，只餘下森森白骨。
許意不由上前一步，立刻感受到白色火焰帶來的陰冷氣息。
“是骨焰火，傳說中專門淨化肉身的火焰。”
而之所以是傳說，是因爲骨焰火只在一個時候纔會出現，那就是修士飛昇失敗，骨焰火作爲懲罰，就會將修士的肉身與神魂一起吞沒。
許意看到骨焰火的時候也明白猴王爲何會特意叮囑自己，讓自己不用去管它的屍首，原來它是早就料到自己的屍體無法保留下來。
而許意也總算知道猴王是如何殺死吞天蟒的。
猴王爲了徹底留下吞天蟒，吞服靈藥，不顧傷勢選擇強行衝擊飛昇，並自己實力達到前所未有的巔峯狀態。
而吞天蟒許是不知猴王真實狀況，被它所展現出來的實力嚇得不敢正面反擊，此消彼長之下，被永遠留在猴王山。
而猴王理所當然的衝擊失敗，在火漿果的藥效徹底消散之後，被骨焰火吞噬。
許意和紀不妄沉默地仰望着猴王的肉身消散，最後只留下瑩潤如玉的巨大骨架，心頭一時沉甸甸的。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面對死亡。
可卻是第一次看着一位令人敬仰的大能隕落，這種感覺實在是難以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