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星涵又一次摔倒在沙灘上。
不疼。
但失敗的屈辱感卻來得越發洶涌。
而在他身邊是同樣狼狽的蒼海真人。
兩人五官的輪廓有着驚人的相似，唯有神情間有着細微的區別。
北星涵眼中還有憤怒不甘的火苗，蒼海真人的神情無疑要冷靜不少。
任誰連續經歷上萬次相同的情景，都會變得麻木。
蒼海真人早就過了憤怒的時候，他單膝跪在地上，腦海中閃現剛纔他被擊飛的畫面，思量自己的不足之處。
這是他花費上百年時間所換來的經驗。
正在他懊惱自己揮劍速度太急時，他身邊的北星涵再一次拔劍衝了上去。
呼——
寒霜劍劃破空氣，掀起一串銳嘯之聲。
劍身上折射出森冷的寒光。
即使沒有靈力加成，寒霜劍鋒利依舊。
北星涵奔去的方向站立着一道苗條曼麗的身影。
即使是一身布衣，也無法掩飾女人絕佳的氣度。
她看着北星涵一臉殺氣向他奔來，不閃不避，直到北星涵揮劍刺到她身前，她才慢條斯理地伸手揮動樹枝。
鏘！
金石碰撞的聲音驟然響起。
北星涵只覺得右手一震，一股巨力瞬間涌入全身。
他甚至沒能反應過來，便再一次倒飛出去，在沙灘上滾出數裏遠，險些掉進海里。
霸天真人搖搖頭，重新盤腿坐在礁石上，百無聊賴的眺望大海的方向。
她雖然什麼話也沒有說，可她的動作卻讓北星涵更加難受。
北星涵控制不住脾氣，一拳砸在沙灘上，神情鬱郁。
北星涵年少成名，除了在許意和紀不妄身上，從來沒有栽過跟頭。
特別是於劍道之上，他更是有着絕對的自信。
可這一月來的經歷，將他的一身傲骨盡數折斷，他從來沒有像此時這麼清晰地意識到他在劍道之上的成就，根本就是滄海一粟，不值一提。
想要從空間內出去的方法很簡單，那就是勝過以樹枝爲劍的霸天真人。
當北星涵聽到這個條件時，他下意識向蒼海真人投去了驚訝的眼神。
因爲他看見蒼海真人手中持的可是他的本命法寶無心劍。
而且此地又沒有靈氣，不存在修爲壓制的情況，削鐵如泥的無心劍與不堪一擊的樹枝相比，結果應當是顯而易見的。
北星涵不明白蒼海真人爲何仍被困在此地，直到他第一次對上霸天真人。
他還記得當時自己被一樹枝挑飛的場景。
他輸得極爲乾脆利落，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輸的。
後來他幾乎是使勁渾身解數，然而每一次都是還沒有靠近霸天真人，就被她的樹枝打飛，毫無還手之力。
最後他還懷疑過那根樹枝是否是貨真價實的樹枝，會不會有可能只是長得像樹枝的神兵利器。
霸天真人看穿他的想法，直接將手中的樹枝扔給了北星涵，隨意又順手從不遠處的山石下撿起一根樹枝，繼續充當武器。
北星涵看着面前的樹枝，臊得滿臉通紅。
樹枝是真的樹枝。
那問題就不是出在武器上，而是出在人上。
技不如人。
道理他明白了，可要讓他坦然接受卻很難。
再一次的失敗加重北星涵的挫敗感。
他咬着牙，一拳又一拳砸在沙灘上，發泄自己心中的不快。
輸給霸天真人不丟人，他只是惱怒自己，連輸都不知道輸在什麼地方。
他與霸天真人之間的差距，宛若鴻溝。
不說百年，就是再過去五百年，他都沒有信心能夠堂堂正正擊敗霸天真人，走出空間。
天才劍修？
真是天大的笑話。
蒼海真人冷眼看着北星涵發泄，心裏莫名生出一股快感。
他可是記得當初北星涵初來此地時，聽到這裏的規則後向他投來的驚詫眼神。
小瞧霸天真人可是會喫苦頭的。
作爲過來人的蒼海真人深有體會。
蒼海真人在小的時候曾見過霸天真人一面。
那個時候的霸天真人已經是九州大陸最有名的劍修。
不過對方身上卻沒有尋常劍修常有的銳氣，反而平易近人，十分親和。
蒼海真人還以爲有關霸天真人的傳言，全是外人對霸天真人的抹黑。
他那時其實也興起過拜霸天真人爲師的念頭，不過聽說霸天真人從無收徒的打算，他也就放棄了。
沒想到時隔千年，他竟然又一次見到霸天真人，並且還是在霸天真人設下的傳承空間中見到了她本尊。
他剛進入空間時，喜大於驚。
他本就是爲了尋求突破，進入祕境，若是能得到霸天真人的點撥，自然能夠助他更上一層樓。
然而蒼海真人唯一沒有想到的是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這位看似溫和可親的前輩。
他受到的打擊可不比現在的北星涵少。
如今見北星涵挫敗不已，蒼海真人獲得了詭異的滿足感。
自己的快樂果然是要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
這也導致他越看北星涵越順眼，對他的排斥感也在緩緩流失。
只是他暫且還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在某些時候，他和北星涵一樣遲鈍。
北星涵好歹是玄清宗新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他沒有憤怒太久，便找回了理智。
既然知道失敗的原因在哪裏，那他就要努力提升自己。
師父、好友都在外面等着他，他不能自暴自棄。
他擡頭看向蒼海真人，抿着脣，思忖片刻，起身慢慢走到蒼海真人面前。
“我們合作吧。”
這是他與蒼海真人會面後說出的第一句話。
從北星涵進入這個空間之後，他和蒼海真人都默契的沒有開口與對方說話，就像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對峙。
誰先開口說話，誰就輸了。
北星涵原本想再堅持一段時間的，可他等不及了。
蒼海真人看了他一眼，神情淡淡地點了點頭。
蒼海真人又不是固執己見之人，就算他和北星涵之間有再多問題，那也可以等離開之後再慢慢計較。
當務之急，還是完成考驗，離開這裏。
他可不想未來的一百年、兩百年仍在這個空間中度過。
“好，我們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