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覺得。”荒村拓也往後一仰,將全部體重壓在了椅子上,“所以說,這只是個故事而已。”
他很清楚,這個故事就像是早古時期的通俗小說,壓抑的生活、關係錯綜複雜的原生家庭、滑稽可笑的誤會、純粹的友情,再加上各種各樣的衝突點,造就了這場算不上救贖的“救贖”。
頓了頓,他又說道:“你比我那位朋友要來得幸運一些,至少父母對你很好。”
“你不是說這只是個故事麼?”佐倉凜音微微皺了皺眉,“而且據我所知,你這傢伙除了那個隋哥,並沒有什麼華國朋友吧?”
荒村拓也沒回話,淺笑着,直直得望着她。
佐倉凜音眨了眨眼睛,視線在他漆黑的黑睛中逗留了片刻,很快不自在得撇過了臉。
剛剛,不知道爲什麼,她的心裏閃過了一個猜想。
“我有一個朋友…”
以朋友爲藉口掩飾自己的祕密,這事自己貌似就做過…
所以說,這是他自己的經歷嗎?
可聽璃乃說,這傢伙的家庭曾經非常圓滿,童年時的朋友也特別多…
佐倉凜音眉毛擰在了一起,隨即又轉頭瞄了一眼荒村拓也。
荒村拓也還是目不斜視得注視着他,眉宇間的笑意卻讓她感到了一絲惆悵。
佐倉凜音心頭一緊,一股心疼的情感涌上心頭。
緊接着,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靠到荒村拓也身邊,一頭抱住了這個男人消瘦的腰。
她不想糾結這麼多了,她只知道,講完這個爛到透頂的故事的荒村拓也,表面在笑,實際上並不開心。
荒村拓也還是沒有說話,他迴應着佐倉凜音的擁抱,雙手攀上了她的後背,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緩緩閉上了雙眼。
沒錯,這就是他的過往,一個又爛又俗的故事。
剛來到這個世界的前期,他所表現的豁達、不拘小節都是假象,真正的他實際是個敏感、內心荒蕪的膽小鬼,看似果斷機敏的他在遇到問題時總是會下意識拖延,到了無法拖延的地步便會選擇逃避。
他不是那個陽光開朗的“荒村拓也”,也不是那個直率冷靜的“荒村拓也”,他是心裏灰暗卑怯的荒村拓也。
夜晚四下無人時,隨性的他也會被前世的記憶壓得喘不過氣,也會被在他人看來無關緊要的事情糾纏絆住走不動道。
他這個人是矛盾的,或者說每個人都是矛盾的結合體,可他的矛盾卻顯得極其極端。
他害怕被人傷害,更加害怕被人發現內心深處的狼狽,所以他總是以冷淡的姿態拒絕着他人的親近,哪怕是半推半就的“拒絕”,但他依舊不敢去迴應。
那天荒川朝慎的治療讓他改變了許多,他不再拘泥於以前的痛楚,嘗試着觸碰身邊的美好,又因好友的提醒而認清了自己心裏的訴求,學會了去迴應、去追求。
不用爲我感到難過,現在的我,很幸運。
荒村拓也輕輕得吸了一口氣,滿腔都是佐倉凜音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不想再逃避了。
現如今的我都如此幸運了,那麼身邊的美好我想要牢牢得抓在手裏。
指骨分明的手向上攀延,落在了佐倉凜音細嫩的脖頸上,荒村拓也稍稍擡起頭,嘴脣對準她的耳朵,用細膩的語氣說道:“佐倉,下次與那位幸見面時,也請帶我一起吧。”
她的聲線不像往常那般尖細,荒村拓也的聲音宛如一縷溫暖,軟化了她本就不怎麼強硬的心。
她的攻擊性在此時消弭於無。
“我想要在往後的日子與佐倉生活在一起,佐倉的朋友我當然有充足的理由認識。”荒村拓也將精心編制的大網撒下,一步步誘導着對方沉淪進去。
“好…”佐倉凜音毫無防備,連試探都未有,一腳踩進了這個陷阱。
荒村拓也一隻手放在她的脖子上,一隻手向下挪動到了她的腰肢,稍微用力,兩人的距離被拉近爲零,讓雙方都可以感受到彼此的一舉一動,比如呼吸、心跳…
他的大網慢慢伸縮,一點一點束縛着她,並意圖在她身上打上他的印記。
“等等…”佐倉凜音身子發軟,可還是掙扎了一下。
大網的收縮剎那停頓。
“我…我昨晚偷看了你和璃乃的Line聊天記錄…”佐倉凜音猶豫了片刻,細聲低語。
“所以呢?”荒村拓也的手鬆開了些,“知道我邪惡計劃的佐倉,準備如何應對?”
“我…”佐倉凜音感知到他細微的動作,心裏一慌,“我…我也不清楚…”
白天荒村拓也時不時就提及的“遺憾”使她心緒不寧,而此刻的她坐在他的懷裏,他的胸膛溫暖得令人心安,擔驚受怕的她根本不想離開。
她本就是一個沒什麼主見的人,選擇權什麼的交給她不異於折磨。
“佐倉,你該不會認爲,選擇權真的在你手裏吧?”荒村拓也的雙手放開,捧住了她的臉頰,與她對視,“我這個人很貪心,佐倉接近我,喜歡上我,讓我也對佐倉產生了感情,佐倉你要負責。”
他的眼裏迸發出了從未有過的侵略性與佔有慾,宛若洶涌奔騰而來的海浪。
“既然招惹了我,那就別想着逃跑。”
將軍發佈了最後一道進攻令,千軍萬馬瞬間就衝破了薄如蟬翼的防線。
佐倉凜音潰不成軍。
沒來由的喜悅與化不開的羞澀充斥腦海,轟然炸開。
她躲避着荒村拓也的眼神,放出了戰敗前最終的狠話:“惡…噁心死了,我纔不想接受…”
軟綿綿的,哪有一丁點狠意?
敵軍潰散,荒村拓也自當乘勝追擊。
“佐倉難道想要以後和我做陌生人?”
佐倉凜音一驚,腦中自動生成了一段畫面。
活動演播廳裏,兩人坐在一起,她強裝開心整着節目效果,他倚靠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沒有任何眼神交流,互相生硬得念着各自的臺詞,枯燥乏味得按部就班。
他不再敷衍得附和自己,自己也不敢再毫無顧忌得欺負他。
這不是陌生人,可這比陌生人的距離更加遙遠。
分明不久前自己還可以依偎在他的懷裏,而如今卻要保持着嚴格的社交距離,忍着心痛禮貌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