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但眼睛騙不了人。斯維因掌中旋起的狂風,已經證實了他的身份。
他是領風者,是帝國叛逆!
諾克薩斯的大統領,竟然帶頭造起諾克薩斯的反了!
“等等...”萊斯特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那德萊厄斯將軍呢?”
斯維因說:“德萊厄斯,是領風者協會諾克薩斯分會副會長。”
萊斯特:“......”
他腦子嗡嗡作響。
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斯維因和德萊厄斯已經是帝國事實上的“正副皇帝”了,他們爲什麼要造自己的反!萊斯特完全不能理解,也無法想象。
等等,難道...
“這也是計劃的一部分?”萊斯特眼裏閃過一絲希望。
“斯維因大統領,莫非您已經找到了破解領風者信仰測定的辦法?”
一定是斯維因找到了從內部瓦解領風者協會的辦法,所以纔會主動投風、曲線救諾的!
這個說法毫無根據。但萊斯特寧願相信它。
“萊斯特...”斯維因失望地看向他:“你就這麼無法理解一個真正的領風者麼?”
“我這幾個月來一直在讓你看書,難道,你就沒有一點思想上的進步麼?”
萊斯特啞然失語。
完了,斯維因是真的投風了。
“皇帝”的權位,傾國的財富,億萬臣民的敬仰和拜服,他竟然都可以放棄!
他以爲他了解自己的老師,但斯維因作爲一個理想主乂者,卻比他想象的還要“瘋狂”。
“等等,您之前...”萊斯特這時才一陣後怕地想起,斯維因從幾個月前就打着“培養精神免疫力”的旗號,向部下親信、門生故吏們大肆推薦領風者的理論書籍。
他當時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種書給那些和領風者立場對立、利益衝突的帝國高級將領們看,還差不多能起到培養精神免疫的效果;
可向那些本就對帝國現狀感到不滿、鬱郁不得志的中下層軍官,甚至是飽受折磨渴望變革的底層士兵推廣,那豈不是在幫助他們向領風者靠攏?
現在看來....
“我就是在給你們進步的機會。”斯維因意味深長地說道:“在過去幾個月裏,已經有許多軍官跟上了我的步伐。”
“但很可惜,這其中並沒有你。”
“我...”萊斯特額間滲出一層薄薄的冷汗。
他聽得出這話裏的弦外之音。斯維因已經成爲了領風者,而他卻堅定站在了領風者的對立面。
而領風者又極度重視隊伍的純潔性,像他這種沒有信仰的人就算投風,就算追隨的是斯維因這樣的大人物,也不可能混進領風者的隊伍。
那,他以後又該去做什麼呢?
“老師。”萊斯特努力平復情緒,又試探着問道:“您之後...對我有什麼安排?”
“先做好你份內的事吧。”斯維因說:“諾克薩斯帝國的疆域過於廣闊,情況也過於複雜。在領風者擁有改造整個諾克薩斯的行政能力之前,帝國的舊秩序都還有繼續存在的必要。”
“所以,你這兩年先好好幹着。等之後...”
以一個富家翁的身份退休致仕、頤養天年,安然無恙地度過後半生。這似乎已經是一個不錯的結局了。
可萊斯特還是本能地感到不甘。
赦免罪行?他有什麼罪!
殺人、屠城、使用少年兵?作爲一個諾克薩斯帝國的將軍,他只是做了自己份內的事罷了!
保留一定程度的財產?
這些財產也都是他拿命換來的!這都是他的錢,他的錢!
領風者不由分說就要拿走七成。他還得謝謝領風者不成?
最後,做富家翁?
光做富家翁有什麼意思,更何況是在領風者的治下當富家翁!
富人的快樂從來就不直接來自於錢,而來自於錢財和權勢帶來的,那種凌駕於大衆之上的難以言說的快感。
他享受的就是那個,下等人一見到他就臉上掛滿卑微和諂媚,滿口“老爺”、“奴才”,像狗一樣搖着尾巴獻媚,只爲得到一塊骨頭打賞的滑稽表演。
儘管萊斯特少年時最痛恨的就是這個。
但他當了這麼多年軍官老爺,他已經沉迷在這權勢的毒藥之中,完全不能自拔了。
可是在領風者的地盤上,這種事情是不存在的。
迦娜女神給所有人帶去了人格上的平等。那裏的工人敢在企業主面前挺直腰板,敢跟領風者的高層幹部們談笑風生。
這是信奉弱肉強食、尊卑有序的諾克薩斯人,絕對不能忍的!
“萊斯特?”斯維因眉頭微蹙:“你似乎...不太滿意?”
“我...”萊斯特猛地回國神來。他知道自己瞞不住,只能攥緊拳頭,咬牙說:“是的。學生有些不甘。”
“這很正常。”斯維因也貼心地考慮到了學生們的心理問題。
突然從議會的前兩排墜落民間,他們心理的落差肯定很大。
而斯維因給出的解決辦法是:“忍着。”
他的聲音很冷。
學生固然親近。但不能跟他一起奮鬥到底的人,就不是他的學生。
“總之,不要做愚蠢的事情。否則,你們就要連富家翁都沒得做了。”
“...”萊斯特一陣沉默:“是!”
“很好。”斯維因淡淡地說:“回去吧,萊斯特。明天我們還有一場戲要收尾。”
“是的,老師。”萊斯特邁開沉重的步伐,緩緩轉身離去。
而斯維因則目光深邃地注視着他的背影,目送着他走出宮殿。
“需要我監視他嗎?”紅瞳烏鴉口吐人言。
“嗯。”斯維因點頭。
“你擔心他叛變?”烏鴉歪了歪頭。
“不,只是保險起見。”斯維因搖頭:“萊斯特是個聰明人。他看得懂現在的局勢。但未來...不好說。”
“未來我們就沒有敵人了。”烏鴉說:“樂芙蘭會被我們擊敗。而在她之後,諾克薩斯就沒人有能力阻擋在我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