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章握緊手裏的玉板,緊盯孫乾:
“陛下,您可聽說過丰采渠一事?”
丰采渠,孫乾當然知道。在大慶前兩朝修建的,只修到三分之一便不得不停工,前期的投入的雪花銀,都打了水漂。
以至於後代的帝王,再沒考慮過修大型的水利工程。
孫乾緩步走下御階,手指點上輿圖上的水脈,從淮北到廣孝,有接近三分之二還多的良田。
“若修此渠,這些地方的良田都能受益!”
李天章毫不猶豫一跪,面上堅定的不贊同:
“陛下,現在國庫連淮北軍都支撐得異常艱難,哪裏來的銀錢修水渠啊!請陛下三思!”
他重重一磕頭,在地面發出沉悶咚響。
魏鷹此刻暗中咬牙,也跟着跪下,這昏君胡鬧起來,怎麼沒有絲毫顧及!
連前朝強盛時期,都沒動手修建水渠,大慶一個搖搖欲墜大廈,哪裏來的底氣?!
他可不想光屁股坐上龍椅!
魏鷹這次真心實意的跪地而呼:
“此渠修不得啊!請陛下三思!”
朝中兩位重臣都跪下來,一時哪還有人敢站着,孫乾腳下頃刻間跪了一地,呼聲連綿起伏:
“此渠修不得啊!請陛下三思!”
“陛下!邊疆未定、朝堂不穩,如何能修得此渠!”
孫乾不語,慢慢走回龍椅上。
他一掃腳下,沒有一個支持他的。
不急,他知道這種大工程,要真正決定下來,需要數月、甚至一年之久。
衆臣沒聽到孫乾開口,逐漸安靜下來。
等殿中沒了呼聲,孫乾才慢慢說道:
“昨夜朕算了下後宮的開銷用度,僅脂粉白銀就有四十多萬倆,布匹釵環折銀約二三十萬倆,其他種類數不勝數……”
孫乾在上面算着令人心驚的賬,衆大臣心中直吐槽!
你是大佬你有錢,誰讓你自己看見美女就拉後宮!還敢翻出賬本,不怕天下百姓戳脊梁骨?!
孫乾看着衆大臣見了鬼一樣的神情,咳了一聲,不再公開駭人聽聞的賬目。
“後宮花費如此巨大,若能遣散一部分宮人和嬪妃,一年就能剩下上百萬銀兩。而這些銀兩,朕決定用在水渠之上。”
衆大臣猛然錯愕,乾帝不是顯擺他有多少美人、有多能用錢?!
他這個千古色君要遣散後宮妃子?!
就爲了省錢修水渠?!
衆大臣懷疑自己聽錯了,食色如命的乾帝,竟然爲修水渠做到這一步?!
一時無人敢信!
李天章張了張嘴巴,腳下沒站穩,身體一偏倒在旁邊的官員身上。
那官員一把拖住他,小聲問道:
“李大人,沒事吧?”
“多謝,沒、沒事。”
一向沉穩的兵部尚書說話都有些結巴,他神情頗爲狼狽的扶了扶自己官帽,顫着嗓音開口:
“陛、陛下,您是萬金之口,可不能、可不能……”
孫乾瀟灑一甩袖:
“在朝堂之上,朕怎麼會哄你們?從今日起,趙公公,你安排人去辦這件事。”
那麼多妃子,專門講究喫穿用度,大慶特別時刻,他也真心願意爲此縮減用度。
“陛下,妃子們爲陛下所有,如何能遣散?!”
許多妃子和朝堂大臣有着深深羈絆,她們一旦遠離皇宮,許多關係都得斷了!
經魏鷹一提醒,衆多官員連連磕頭反對。
孫乾坐進龍椅裏,冷冷一笑,繼而朗聲:
“遣散出去的妃子們,可回原籍,賞良田和錢財,以後婚配嫁娶與朕無關!”
誰敢娶皇帝的妃子啊!
衆大臣今天的心肝被嚇得受不了,孫乾的決定一個比一個大膽!
孫乾一拍案桌,重響威懾朝堂:
“朕已決議如此!昨晚朕夢中,得一神明指引,你們信也好不信也罷。”
衆臣自然不信,還沒等他們反對,乾帝又開口:
“趙公公,明年可是選秀之年?”
趙公公心裏有了不祥的預感,忙點頭:
“回陛下,正是。”
孫乾手一揮,無比瀟灑:
“取消。”
“啊?!”
趙公公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大慶每三年一選妃,沿用上代王朝的禮制。
不用說,選妃也是銀錢淌水的一年。
現在的孫乾,恨不得一塊錢掰成兩半花!
他太想要修建水渠了,從淮北到廣孝的水渠,本來是大慶以後修建的。建成以後,周圍的良田畝產達到一鍾以上,翻了現在畝產的六、七倍之多!
他知道現在想修建水渠有多難,大慶本來就入不敷出,大臣們反對也很正常。
現在只是提出,至少要等一年後,大慶走上正軌,他才能水到渠成的展開!
不少上了年紀的大臣,手腳都有些抖。
陛下這是怎麼了!?他們不敢相信,這是乾帝!
修渠、遣散後宮、取消選秀,怎麼都不像乾帝的作風。
他們湊成幾個圈,壓低嗓音嘰咕許久,孫乾也不着急,趁機喝了一盞茶。
他看了趙公公一眼,在他耳邊低聲:
“哪些遣散哪些留下,朕親自來看。”
“是,陛下。”
首先,陳璇、藍甜鈺、唐雪玉這三人是必定留下的,還有司馬秀雅,那是小太子的親生母親,這個去不得。
他支着下頜,隱約聽到衆大臣的意思,大概是拖。
拖過大慶的艱難時期再說!
也許時間一長,陛下色心再起,對遣散後宮懊惱不已,就會改變修渠的決定。
說到底,這些大臣是怕他三分熱度,費財傷民。至於遣散後宮,他們身爲大臣,也管不到乾帝的被窩裏去。
孫乾假裝沒聽見,時間會證明他的決心,先讓後宮積攢出一年的銀錢再說。
雙方表面和諧了,剩下的朝堂時間誰也沒再提起修渠之事。
下朝之後,孫乾直奔御書房,房前的廊下,恭敬站了數排太監。關於遣散後宮的風早已刮到了後宮,衆妃子花容失色、慌張不已。
好端端的,人在富貴中,禍從天上來!
更有激動者,堵在御書房殿外。
“妾身求見陛下!”
“陛下,嗚嗚嗚,不要趕走妾身……”
“陛下,妾身寧死不出宮……”
宮牆下,一片花哀鳥泣之聲,令人不忍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