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嘗試着提了個人：
“不如讓檻外老叟試試？”
吏部侍郎張儒立即上言：
“陛下，微臣整理了一份督察院的名單，一共十五人，請陛下過目。”
孫乾從趙公公手中接過一看，上面寫着趙子瑜、姜良辰、孟方、周和風等人名。
張儒接着問道：
“不知陛下對督察院考察的方式是哪一種？考卷、科舉、還是直接殿試？亦或者是其他？”
孫乾看了他一眼，老兄弟，你是十萬個爲什麼嗎？
他腦內可有一本歷史書，哪些人曾經做過功績，可以作爲最有實際的參考。
比如這個趙子瑜，他是戶部尚書趙元江的侄子。
因嫌棄自家弟弟過於溺愛侄子，便將他帶在自己身邊嚴加管教，纔不至於荒廢一身才能。
那個姜良辰呢，是工部尚書姜維舒的學生，優點是爲人正直有主見，缺點是有些自負，時常聽不見他人的意見。
孫乾一個個看下去，這些人進入督察院倒是可知，而且都是青年才俊，算是給大慶預備的接班人。
但若要作爲內地巡迴使，就有點太嫩了。
他將名單冊子扔在桌上：
“不行，這些人沒有閱歷，對付不了周氏一族的老狐狸。”
衆臣驚疑而看，他們以爲孫乾是要派人安撫渭地士族，沒想到是要對付他們？
兵力加嘴皮子嗎？
孫乾一掃大臣們，目光落在高巖身上。
高巖挺符合他的要求，只是現在正逢各國大使登門之際，離了他禮部可就失去了主心骨。
他緩緩開口，舊人重提：
“要不就派檻外……”
即便埋頭於公務之間的吏部尚書陳善也驟然擡頭，爲何又是這個令人不舒服的名字？
吏部的文選清吏司郎中徐化成，恰巧今日正找陳善有事而在殿中，他朝孫乾深深一拱手：
“陛下，微臣有推薦一人選。”
孫乾看了他一眼，突然響起第一次見面就哭哭啼啼的雲貴人，以及被他摁在吏部忙碌的混賬魔王丁遇。
也不知道那小子有沒有體會到文官的辛苦。
“說吧，何人。”
“史館的令使徐盛明。”
史館的？
孫乾心中一頓，不是最好的選擇，史館的官員在大慶並不參與朝政。
但現在找不到合適的人，先就聽聽。
徐化成說道：
“陛下，臣有一日與他便服春日踏青，路遇一潑婦，蠻橫無理指責其丈夫無能。徐盛明上前相勸，誰知那潑婦連他一起罵了。”
說到這，孫乾率先笑起來，還真是個潑婦！
徐化成自個笑了笑，繼續說道：
“微臣勸他莫要受這氣，趕緊離去。他卻說已被潑婦罵了，若不還口今日將運氣不順。他便以文詞相勸，那潑婦聽不懂竟要動手。徐盛明邊躲邊以潑婦的鄉話回擊，把那潑婦氣得七竅生煙，不辨方位，竟稀裏糊塗的撞上了路邊的石柱。”
“徐盛明感嘆，潑婦是上了胭脂的猴，終不似人哉！那潑婦一聽，氣得暈了過去。”
孫乾聽得饒有趣味，能把罵街潑婦氣到發昏，這嘴皮子確實利索。
講完小故事後的徐化成正色上言：
“陛下，若要派人去渭地，須得考慮此人對當地文化風情熟悉，才能倉促間不至於亂了自己方寸。徐盛明此人，無論官話、俗話，都熟悉通透，所以纔去了史館修書。”
孫乾心中大悅：
“徐愛卿推薦之人似乎合朕意思，那朕便見見他。”
徐化成退到一邊，孫乾便命人傳徐盛明。
不過片刻，穿着史官官服的徐盛明趕來勤政殿。孫乾見他踏入殿中，其身形適中，行爲舉止極其文雅，氣質卓然出羣。
他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竟然能將潑婦氣暈。
徐盛明不知乾帝何事召見，略帶惶恐的叩問聖安。
孫乾喝了口茶，笑着開口：
“徐卿啊，朕有意任你爲內地巡撫使，去一趟渭地，幫韓子玉擺平周氏一族的阻礙。”
徐盛明很迷茫，不知道爲什麼這差事會落到自己頭上，在來之前，他還在刻苦鑽研戎族的語言。
他朝孫乾一拱手：
“陛下有命，微臣無敢不從。”
“朕命你爲渭地巡撫使，此次前去，主要是爲民伸冤。”
徐盛明懷疑自己聽錯了，刑部也懷疑自己聽錯了，大臣們都懷疑自己聽錯了！
爲民伸冤不應該是刑部的事嗎？
孫乾微微一笑，繼續說下去：
“周氏一族，曾在劉經世強大之前，就依靠諸多手段強買土地。府尹無能，也就做了糊塗賬。後劉經世爲拉攏地方勢力，也沒有算這筆舊賬。所以朕要你去翻案，不管哪個百姓的土地、人丁一類的舊賬疑賬，只要和他周氏有關聯，都給朕翻出來重新調查！”
衆臣頓時明白了，乾帝爲何要一個嘴皮子利索的！
唯有這樣的人，才能在周氏胡攪蠻纏中應對自如。
戶部尚書趙元江笑着一嘆：
“陛下爲人善用，真令臣等佩服。”
徐盛明面上露出微笑，他朝孫乾自信拱手：
“陛下放心，微臣曾親自調查過渭地的風土人情，那裏的田地糊塗案子真還聽過不少。”
其實天下士族，有幾個手不黑的呢？
只要查，保準一抓一個準！
孫乾帶着興趣看他：
“你也注意過那裏的田土案子？說說看。”
徐盛明略略一思索，給孫乾講了一件事。渭地周家一個叫顏良的管事，與布衣丁二進行了一樁買賣，丁二的三十畝地與周家的兩處商鋪交換。等丁二壓了買賣地契的手印，想去拿商鋪，卻被商鋪打了出來。
原來這商鋪在前幾日被當地流痞租用了，周家不管這事，說是已經達成了買賣，以後商鋪怎麼樣和他們再無關聯。
丁二隻好去找官府，官府的人來一查，那流痞推說向周家付了租金，讓他們去找周家。
待找到周家，周家說這商鋪在和丁二摁手印之前，流痞確實口頭租了，但後來沒給周家租金，算不得數。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唯有賣了露田的丁二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