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這聲音，讓人無比憐惜。
趙公公扯起嗓子喊了駕到，那哭聲越發大了。
孫乾進入正殿，地上並排跪着四個美人，賢妃端坐在上首。一見他來，賢妃站起來朝他福了福身。
扶風美人花容帶露，轉身對孫乾哭道：
“陛下，妾身冤枉啊。”
孫乾嗯了一聲，走到賢妃右側落座，看着她道：
“何事？”
“陛下，妾身在扶風美人宮中，搜出各種香料，有一種太醫看過後，確定就是合歡香。”
孫乾轉向扶風美人，冷聲：
“你從實招來，可有在朕身上使用過？！”
扶風美人一驚，忙磕頭：
“陛下，那合歡香並非世人傳的那樣，對身體並無傷害。”
孫乾一拍案桌，喝道：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朕身上用這等東西！？”
扶風美人唬得面色發白，從未見如此嚴厲的帝王，眼眶裏盈滿淚水，定定的瞧着他。
孫乾被她一雙淚眼看得心中發軟，想摟入懷中哄一番。但使用合歡香這種事不能姑息，否則會引來合宮效仿。
若雪美人也白着一張臉兒，楚楚可憐的含着眼淚看他。
靠，一把美人刀他還頂得住，四把，這是要心疼死他！
孫乾轉頭對賢妃嚴肅道：
“將她們四人禁足半月，再抄宮規禮制三份。”
那宮規又長又囉嗦，若每天都要抄，只怕是天底下最磨人的酷刑。
賢妃有些不贊同：
“陛下，僅僅這樣對她們處置也太輕了。往大了說，是想損害陛下龍體，可馬虎不得。”
孫乾無奈：
“那依你說該如何？”
賢妃想了想道：
“再加一份吧，半月內只能素衣素容，且不能伺候陛下。”
孫乾嘴角一抽，賢妃啊，你這哪裏是罰她們，這是罰朕！
賢妃見他模樣，低笑：
“陛下若要偏袒，妾身可就要叫洛妃和陳妃來評評理。”
孫乾隨之一笑：
“你倒是會威脅朕了，罷了，這是你的職責，朕不插手。”
這治理後宮和治理朝堂，都有一個道理，該管的一定要管，該放權的就要放權。
孫乾面對四美人，警醒道：
“若再發現一次，朕必將你們逐出宮中。”
扶風美人揩了淚，抽抽噎噎的如嬌花愁顫：
“是陛下，妾身再也不敢了。”
孫乾欲撫慰她們一番，又有賢妃在場，還是處理政務去吧！
他藉着公務繁忙出了寶華宮，既出了這事，這兩日還是不去後宮爲好。想着廉行曾說，要推薦羽林暗衛，便命趙公公將人傳來。
沒等多久，廉行帶着一個還算壯實的男子走進殿中。
孫乾打量這男子，他生着濃黑的眉毛，眼睛略長，有點像狼眼，目光明亮而銳利。他的右臉一道拇指長的疤痕，破壞了他原本端正溫和的五官，使他透着一股危險感。
他走到孫乾面前，恭恭敬敬的下跪叩拜：
“草民王昇平，見過聖上。”
“起來吧。”
孫乾對他印象倒是不錯，王昇平站起來，他的右腿似乎有些輕微的異樣，站起來的時候跛了一下。
“你這腿怎麼回事？”
王昇平面上倒是沒有任何變化，答道：
“回陛下，以前抓賊的時候從房頂上摔下來，留下一點影響，不過草民跑得還是比賊快。”
孫乾一笑，也不計較他腿的事了：
“你在薊州那麼久，對那地想必非常熟悉了。都說薊州亂的很，你碰過最麻煩的案子是什麼？”
王昇平心裏亮堂的很，知道乾帝這是開始檢驗了。
不，應該是從入殿的第一眼開始，就在檢驗他。
王昇平不見半點慌張，想了想回答：
“薊州與戎狄接壤，一直以來從未太平過。可以說是亂中有序，序中自有溝壑糾纏。”
這話就有點意思了，孫乾似笑非笑看着他：
“你的意思是薊州黑白混合，自有一套規則？”
其實兩人說得確實是一個意思，只是王昇平遮掩着說，孫乾掀開了說。
王昇平垂着頭，沒有孫乾的允許，不敢窺視天顏。
但孫乾短短時間所有言行，讓他推測出來個大概。
這是個疑心有些重，控制慾比較強，而野心勃勃的帝王。
王昇平繼續答他：
“這是草民的愚見，草民在薊州認識一個叫老楊頭的人，他是個根據時節販賣東西的商販。冬天一來，他就賣點皮草，而且就挑寒霜降後的第一天。草民問他爲何要挑這一天，陛下您猜他怎麼回答？”
趙公公忍不住對此人多看一眼，這是多大膽的人啊，竟敢問陛下的話。
廉行一驚，暗暗看了眼王昇平。
陛下面前只能答話，哪能反問？！
可是孫乾沒有一絲不高興，反而笑起來：
“因爲那天開始冷？”
王昇平帶着讚歎說道：
“陛下英明，那老楊頭的意思正是如此。他說，寒霜未來天氣尚暖，人們不覺得冷，自然沒備冬衣。寒霜一來，薊州便凍入骨髓，需要購置新皮子的，自然會涌出來求購。”
孫乾想了想：
“不算很有道理，這事大部分商販都能想到。”
“是的陛下，可是每一次都能抓住這種機會，算不算聰明人？”
“那是必然，不管做什麼，抓緊時機最重要。”
王昇平笑了一聲：
“但這老楊頭在薊州，也只能勉強餬口度日。”
孫乾沒有馬上接話，靜默了片刻，這王昇平拐彎抹角的，就是要告訴他，薊州遍地都是人精。
王昇平繼續說着：
“草民曾問他，爲何不離開薊州？老楊頭笑着說，在薊州混了數年，他看慣了這個地方。在這隻要有本事，你還能混起來。而其他地方，你得看命。”
“那你爲何要離開薊州？”
“薊州再好，那也只是一個池塘。陛下的手中，纔是整個天下。”
王昇平的語氣微微激盪了一下，他甚至想擡頭看看這位帝王，卻忍住了。
孫乾略略一思慮，說道：
“聽廉行說，你幫了他很多，朕不瞭解你，卻瞭解他。”
隨即，他又看着廉行警告道：
“你既然舉薦他，那麼，就得按照舉薦的規則來。若他出現犯君、叛國、謀反等大罪，你也要受罰。”
廉行還沒說什麼，王昇平卻直言：
“陛下，此規矩甚是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