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窗邊，看着淅淅瀝瀝的夜雨。
燭光微微，照見溼漉漉的地面。檐下的燈籠在寒風裏晃盪着，遠處只有化不開的墨色。
隨着在大慶呆的時間，他越來越把這當做自己的家。偶爾想起前世，那更像是一場夢。
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或者是莊生曉夢迷蝴蝶？
孫乾心中涌出感嘆，趙公公躬身走到他身邊：
“陛下，您可要歇下？還是去娘娘那？”
“不去了，今晚就在這睡了。”
孫乾轉身走到內殿，宮婢們正在鋪牀、放羅帳，室內隱隱浮着暗香，真叫人一覺好眠！
第二日早朝過後，孫乾徑直到了勤政殿，
在今天早朝之前，張苑良就前往了突厥。孫乾踏入殿中，他特意命趙公公將刑部有關人員宣入殿中，問問張苑良所說之事。
孫乾將祁州四年前的舊案一說，陳彥面色大變，拱手：
“陛下，這事四年前倒也有些印象，可那時臣不是刑部尚書，重要摺子也落不到臣手中，全在魏鷹的掌控之中。”
四年前那是在太上皇手中，真要問清楚這事，恐怕還得去太和宮。
孫乾想起兩次並不愉快的經歷，皺起了眉頭。
陳彥繼續說道：
“陛下，刑部應該留有卷宗，臣派人現在就去找出來。”
孫乾點點頭：
“朕只要結果，你們看着辦案便是。待張苑良從突厥回來，朕會讓他返回祁州，希望到時你們給他一個交代！”
陳彥神情沉着，渾身散發着剛硬的氣質。一旁的陳善暗想，鐵錘又要開始錘人了。
“陛下請放心，臣必定派人徹查祁州之事！”
孫乾點頭，鐵錘辦事雷厲風行，他向來放心。
“你且去查吧，今日的朝反正已經差不多了。”
陳彥一拱手，退出了大殿。
乾帝今日心情不爽，可該討論的還得討論。丁遠光上言：
“陛下，李齊被調往西面途中，上了三道摺子，想去李總兵手下。李總兵也聽聞他在朝天關闖下的禍事，也呈上了摺子。”
說罷，他將摺子奉到了孫乾手中。
孫乾接了坐回椅子裏，翻開摺子一看，李天章前半截都是在自我檢討！
他爲李家一族的家主，不但沒有繼續攻下戎狄奉，反而讓朝天關將士承受突厥大軍攻擊，是他的失職。
聽說李齊被調往西面，李天章叩謝隆恩。在他看來，李齊受了軍棍鞭撻也抵不了所犯的錯，哪怕孫乾將他永不召回京城，他也認爲理所應當。
看完摺子後，孫乾舒了口氣，看着李天章的墨跡陷入思索。
丁遠光道：
“陛下，從西面而來的消息稱，李齊雖然到了西面，可是心不甘情不願，不服權將軍的管教。”
孫乾笑了一聲，眼中帶點冷意：
“他有什麼資格不服？”
“因爲權將軍乃亡國將領。”
孫乾一拍桌面，沉聲：
“再傳朕一道旨意，李齊爲權將軍旗下陪戎校尉，從九品下！若他還不服，直接滾去當先鋒小兵！”
從九品的陪戎校尉！那是軍中的一芝麻小官，不過領兵五十人。
乾帝真是殺人誅心！
一向以將才自負的李齊，可要如何承受這般打擊？！
其他大臣不敢出聲，就算李家人想爲李齊說話，此時也不是時機。
柳文想了想說道：
“陛下此事甚可，磨了銳氣，才知他有沒有真實才能。”
孫乾瞥了他一眼：
“朕不奢望他出什麼力，只要別再闖事便可。”
接着，他找出李齊連上的三道摺子，命趙公公原封不動的打回去。
趙公公不敢有任何異議，捧着三道摺子給了內侍。
此事處理完後，陳善上言：
“陛下，今年春闈的事務可以準備了，不知今年陛下打算由誰負責？”
科舉！
現在孫乾迫切需要大量人才，他的朝堂可空得很啊！
孫乾一掃衆臣：
“陳善爲主考官，其他兩位副考官麼，衆卿誰願自薦？”
衆臣互相看了看，皆有些躲避目光的意思。
科舉一旦忙起來，各部的事情可照顧不到。等春闈結束，那便是如山般的摺子！
殿中一小會的沉默之後，禮部尚書高巖上奏：
“陛下，或可請學子堂的兩位院士爲副考官？”
孫乾眼前一亮，這兩人確實挺合適，本就才學八斗，博聞廣知！
趙元江雖沒舉薦之人，可對此事有所疑慮：
“陛下，此次春闈學子堂的學子也必定參考，兩位老師爲考官，是否不妥？”
孫乾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兩位院士對學子們極盡負責，從文風和字跡上看，便可窺出一二。
況且學子堂的學子久跟兩位院士，其論點、行文、典故喜好都偏向於他們，這樣一來，對其他地方的學子並不公平。
孫乾皺了皺眉：
“卿說得也是，那兩位院士只能作爲出題的考官，以及對考場的負責這一類事情。”
衆臣紛紛點頭，孫乾一嘆，看着寥寥可數的臣子道：
“朕來欽點考官吧。”
不待衆臣出聲，孫乾飛快說道：
“戶部尚書趙元江、工部尚書姜舒唯、禮部尚書高巖。”
衆臣一震，陛下這是將每一部的尖子都掐走了啊！
就連一向笑容和煦的高巖，也忍不住正色：
“陛下，那各部上第的摺子要怎麼辦？”
孫乾負手，在殿中走了兩步，露出沉思之色：
“朕親自處理。”
他這話把衆臣嚇了一跳，趙元江嘴角一抽，出聲：
“陛下，您可知道六部尚書手中有多少摺子嗎？”
孫乾無語，他自然知道，現在面前這個案桌都堆不下！
“無妨，督查院不是有了二十個備選之人麼，朕帶着他們看摺子。”
衆臣聞言更加頭大，那些世家子弟能分得清輕重緩急？！
孫乾無奈：
“那要如何？難道將各部的侍郎、主事抽出來？”
趙元江立即不贊同：
“陛下，此事不可，抽走他們六部可就亂了套！”
“那要怎麼辦？朕給你們來個大變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