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若我沒帶好消息回去，只怕父皇還會來找你。”
孫乾無所謂一笑：
“找朕也沒用，這是與臣子們一起商議的。”
他不會和太上皇硬剛，頂多踢踢皮球，等湖州的事調查清楚，康王才能做後續的安排。現在這種時候，他得呆在太和殿中。
恆靈公主一笑：
“皇兄請放心，我也會盡量說服太上皇的。”
她又略坐了一會，便離開了殿中。果如她所說，大約半個時辰後，太上皇來到了養心殿中。太上皇面色不善，沉着臉到了孫乾面前。
孫乾迎上去見了禮，命趙公公上茶，絕不主動提及康王之事。太上皇拒絕了奉上的茶，他坐在椅子裏，盯着孫乾看了一會，目光寒冷。
孫乾神色自若，將桌上的摺子整理好，又翻開一卷書看起來。這副態度讓太上皇越發不悅，終於聽他說道：
“康王可不是罪人，他是你死而復生的哥哥！你怎麼能將他軟禁起來！”
孫乾從書中擡頭，淡淡說道：
“怎麼是軟禁，朕是爲他的安全着想。他有兩年避而不見，怕不是在躲什麼仇人。”
太上皇生硬道：
“他沒有任何仇人，將禁衛軍撤走，寡人與他出宮走一走。”
孫乾忽而笑起來，帶上太上皇遊走，這是想幹什麼呢？拉結朋黨？孫乾搖頭，一臉堅決：
“父親不必再說，若他非要出宮，那就住到摘星樓去吧。皇宮不是遊宮，不是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
太上皇面色沉沉的站起來，冷笑一聲：
“好，寡人偏要帶着康王出宮，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要拿刀阻止！”
孫乾的聲音也冷了幾分：
“父親如果不顧及康王的聲譽，儘管去鬧吧。”
太上皇不語，孫乾有點頭疼，只能給他分析：
“父親要大鬧，朕自然攔不住。不過膽敢在皇宮大鬧的，只有刺客！”
鋒芒從孫乾眼中一掠而過，太上皇震驚了！他聽出孫乾的言外之意，若他敢和康王大鬧皇宮，會被當做刺客處理掉。
一瞬間太上皇想起魏鷹造反的時候，孫乾屹立在雪地，寵辱不驚的模樣記憶如新。
太上皇一屁股坐在椅子裏，瞪大眼睛盯着孫乾：
“你，你這個逆子，難道也要把寡人當做刺客處理嗎？！”
要比宮中的勢力，太上皇胳膊擰不過大腿，可他是孫乾的父親，給孫乾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做出弒父這種逆天大事。
孫乾一笑，笑容明銳：
“朕當然會保護父皇，父皇啊，朕勸您一句，好好安享晚年，不要操心太多事。”
太上皇從他眼中感覺到一股寒意，他驟然握緊了椅子扶手，沉默了許久。孫乾繼續低頭看他的書卷，神色沒有任何變化。
太上皇終於灰心了，他只是一個退位的老人，哪能擰得過孫乾呢。他發出長長嘆息，揹着手慢慢踱出了大殿。
孫乾看着他的背影暗暗搖頭，幸虧他不是乾帝本尊，否則非讓這偏心老頭氣死不可。
“兒子早說要早點回來，您偏偏要等等，現在他羽翼豐滿了，我們根本再無可能。”
太上皇又氣又怒，可看着康王的模樣，他斥責的話嚥了回去。康王已經摘去了沉悶的面具。露出一張猙獰的疤痕臉來。
康王在發泄着不滿，太上皇坐在椅子中，暗淡的燭光照在他身上，透出一股沉沉暮年之感。
很快，有內侍來報，康王接風洗塵的晚宴開始了，設在仁德殿中。
孫乾坐在仁德殿上首，兩側設立矮桌，上面擺着玉盤珍饈，每座皆有七八個宮婢候着。除了孫乾，還有中書省、尚書省、門下省的重臣，放眼放去，都是乾帝看重的心腹。
賢妃帶着孫稷坐在孫乾側面，一見太上皇進殿，孫稷對他張望着，卻被賢妃摁在位置上。
孫乾站起來，走過去對兩人一禮，笑道：
“康王安全回來，父親也可放心了。”
太上皇掃了一眼兩旁端坐的臣子，大衆場合之下，他也不好耍什麼性子，嗯了一聲在右端首位落座。
康王對孫乾回禮之後，在左邊首位坐下。他目光灼灼看向那些臣子，開始回憶從太上皇口中得知的信息。
想來想去，只有尚書監正趙和通或許可以試試，趙家在朝堂上枝繁葉茂，乾帝對其很有戒心。
孫乾站起來，舉杯說了一番話後，衆人開始喫喝談論。孫乾自己喝着酒，沒和任何人說話，孫稷黏到了太上皇身上，康王端着酒杯頻繁看向臣子們。
酒過三巡後，有內侍前來請奏歌舞，孫乾應允後，衣帶翩躚的舞姬列爲兩排，腳步輕盈、身姿曼妙的涌入殿中。
樂聲響起，琵琶爲主，旋律歡快而活潑，將晚宴帶入快樂的氛圍。孫乾看着衆臣談論得其喜洋洋，心中只覺索然無味。
此時賢妃給他倒了杯酒，孫乾便問起孫稷學業之事。賢妃面上掠過失落，新來的老師一味的縱容他，孫稷根本沒學進去多少。
孫乾神色認真的看着她：
“若你再這般放縱下去，孫稷將來是個廢物。”
廢物這詞讓賢妃如遭雷擊，她提着酒壺怔怔的看着孫乾，酒杯快滿，孫乾一指擡起壺嘴，止住了瓊漿細柳：
“從明日起，孫稷就在養心殿中，哪兒都不必去。”
賢妃美目隱約淚光，在這等場合只能強行忍住，低聲：
“是，陛下。”
兩人交談之際，歌舞退下，孫乾看眼默默喝酒的康王，面上一笑，藉着不勝酒力暫且歇息去了。
他一離開，晚宴便少了一份震懾，臣子們交談得越發輕鬆閒適。
孫乾慢慢踱回內殿，立在窗前看着沉沉夜色，遠處的殿頂下，燈籠照出宮宇模糊的輪廓。聽着外面的笑聲，孫乾恍覺兩個世界。
這就是高處不勝寒！
趙公公來到他身邊，手裏託着一杯解酒湯：
“陛下，請醒醒酒力。”
孫乾讓他放到桌上，對他說道：
“派人好好伺候康王，別讓他不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