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隨行而來的人,不無得意的看向孫乾,希望看到對方驚慌失措的告罪逃離。
然而孫乾面上神情絲毫未變,他看了一眼身邊的王朝陽。
王朝陽立即上前,一步跨到茶盤面前,瞬間拔刀出鞘削向瓷杯!
衆人一見一道寒芒掠過,明光掃向茶盤,緊接着嗤咧一聲,刀已回鞘。
只憑這出刀回鞘的利落乾淨,就讓柳爺臉上的血色退了個乾乾淨淨。
這一動作,沒個幾年練不出來!
只是瞬息之間!
柳爺正頭腦一片驚駭之間,衆人看着茶盤驚呼出聲,只見最外面的瓷杯,外圍一圈被削掉!
懂的人更懂,不懂的人滿眼迷茫。
王朝陽平靜無波,似乎面前一切與他無關,直接走到孫乾身側,拱了拱手站回原來的位置。
柳爺此刻只想拔腿想走,什麼樣的人家,能讓這樣的好手做貼身保鏢?!
過了半晌,柳爺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勉強朝孫乾笑道:
“閣下的護衛真是深藏不露,既然閣下有事和錢老闆商談,在下就不打擾了。”
說罷,他站起來要走,孫乾開口說話了:
“慢着,三天一吊錢的利息是什麼情況?在大慶還沒聽說過,利息是這樣的算法?”
柳爺知道今天碰到硬茬子了,本不想針鋒相對。可對方一定要管閒事,他也不是軟腳蝦!
柳爺從懷裏摸出一張紙,亮在孫乾面前:
“看見了嗎?這是錢馗親手簽字畫押的。他把瀅瀅姑娘從春風樓裏贖出來,向隆記錢莊借了一百兩銀子,每月多少利息,寫的清清楚楚!”
孫乾一怔,沒想到這瀅瀅姑娘,竟然是青樓裏的人!
他伸手奪過紙張一看,果然沒錯,不過這利息也太高了吧!
孫乾看向錢記老闆:
“你是被迫還是被騙的?”
柳爺頓時不樂意了:
“閣下這話當真是要抹黑隆記錢莊?隆記錢莊乾乾淨淨可查,做得是正兒八經的生意。”
錢記老闆立即對孫乾愁眉苦臉說道:
“這位公子,確實如此。那時候瀅瀅被她爹賣進了樓裏,要一百兩才能贖身。我怕她在裏面受委屈,一時間又沒那麼多銀子,就想隆記錢莊借了。”
柳爺哼了一聲,孫乾無語了。
聽起來這確實一樁正經交易,隆記錢莊的利息再高,那也是錢記老闆自願畫押。
一時殿內陷入沉默,若換了往常,柳爺早就向對方發難了。可看看面前的公子,一派千尊萬貴的模樣,他心裏有些犯慫。
孫乾也頗覺尷尬,本以爲這柳爺欺壓良民,沒想到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這時,王朝陽湊近孫乾,壓低嗓音:
“公子,問問那姑娘的賣身契在誰手中。”
孫乾有些不解,那邊柳爺聽了,眼中微冷。
瀅瀅姑娘立即開口:
“在柳爺手中,奴家只看了一眼,有些字卻是不認得。”
孫乾不懂這些,王朝陽繼續對他說道:
“公子,一個姑娘贖身不可能只有一百兩,何況這姑娘姿色上乘,至少得兩百兩!”
“瀅瀅姑娘的賣身契當然得扣押在隆記錢莊,錢馗除了這租的鋪子,就剩下京城外面的薄田!要不是本大爺看他可憐,和瀅瀅姑娘青梅竹馬,會破這個例?”
他身邊的綠袍男人立即惋惜:
“可惜柳爺這菩薩心腸,倒讓人玷辱了去。”
王朝陽不管柳爺說什麼,繼續平聲說道:
“公子,屬下聽過一件案子。有人扣押賣身契,等百姓將錢還上後,又將賣身契給到青樓老闆手中。老闆以未在時間內歸還贖身錢,得翻上一翻,才能歸還賣身契。”
孫乾震驚了,原來還有這樣的黑幕!
錢馗和瀅瀅姑娘立即嚇得一哆嗦,要真這樣,他們一輩子都還不上!
錢馗瞪着柳爺驚駭問道:
“柳爺,瀅瀅的賣身契,不會真還要去一趟春風樓吧?”
柳爺嘿嘿一笑:
“那是你和春風樓的事,柳爺怎麼知道?你借了銀子還我的錢,這是鐵板釘釘的事,皇帝老子來了,他也是這個理。”
孫乾聞言暗罵,老子纔沒你這樣的兒子!
其中的貓膩,不言而喻了。
錢馗又氣又怕,抄起櫃上的刀就要找柳爺拼命:
“我,我省喫儉用只想還清銀子,也就差這點利息了!你,你竟然還在後面等着我,我跟你拼了!”
瀅瀅嚇得一把想拉住他,帶着哭腔喊:
“相公,不能拿刀啊,會被官府帶走的!”
官府一來,他一落獄,瀅瀅的下場不是柳爺就是春風樓!
錢馗僵在原地,手上一抖,那把刀哐啷落地上。
柳爺大叫起來:
“好啊好啊,你小子敢動刀子!活得不耐煩了!”
說着要保官,嚇得瀅瀅立即上前求饒。
如花似玉的美人梨花帶雨,哪個男人不心軟?
她好言好語的哄了幾句,柳爺在她胸口抓了一把,瞪一眼又要拼命的錢馗喝道:
“你再動個試試?你老婆必定爬上柳爺的牀!”
錢馗聞言大哭起來,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淚止不住。
這可不就是欺壓良民?
周圍的幾個鋪子老闆早就知道了錢馗的事,只是柳爺在場,他們也不敢多說幾句。
而今聽到其中的黑幕,有人不禁脫口而出:
“真他媽的黑啊!”
霎時,幾道目光落在那人身上。那人連忙往外面一看,黑夜雖沉,卻被京都的燈籠照得透亮。
“天色真他媽的黑了!”
柳爺等人的目光,這才收回,那人一臉後怕的拍拍胸口,立即消失在圍觀的人羣中。
孫乾走近柳爺,雙目中寒光凜凜:
“他錢馗現在就還清利息銀子,你把瀅瀅姑娘的賣身契現在給他。”
柳爺面上冷笑,怎麼可能!
他缺的是錢馗那八十兩銀子?
並不是,他要的是三日一漲的利息,直到幾年後活活累死了,他再收回瀅瀅,繼續讓春風樓將人賣出去,到時又是幾百兩銀子。
柳爺狠狠盯了一眼孫乾,若是普通人看到他這殺氣騰騰的模樣,早就嚇得頭也不回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