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天空又響起了炸雷,大雨傾盆而至。
遠處的皇宮頓時被密雨和水汽籠罩,白茫茫的隱約着。
涼風撲面而來,去了殿內的燥熱。
孫乾心底一陣發涼,剛纔的感覺十分清晰,他爲什麼突然這樣,似乎有一種意識脫殼而出的感覺。
是因爲他說的那些話嗎?
崔密滿臉大汗的跪在他面前,目光焦急的看着他,周連宏也是一臉焦急。
“朕沒事。”
崔密痛心道:
“陛下過於勞累,這等酷暑,陛下請保重龍體!”
殿內一片呼聲,孫乾靠着椅背,閉上眼睛休憩片刻。御醫很快到了他面前,搭脈問診。
片刻之後,太醫沒發現什麼問題,只是開了一副安神的藥。
御醫退下後,孫乾詢問跪在面前的史官:
“朕剛纔的話,你們可記下來?”
史官們連忙回答記下來,孫乾暗暗琢磨,莫非是他說的這些話,過於超前,引發了異象?
他不敢再試,那種靈魂脫殼的感覺十分明顯。
再來這麼一次,沒準直接將他從這具軀殼中拔出來!
他對崔密道:
“將那些火銃送往李總兵處,不得遲疑!”
崔密擔憂的看一眼孫乾,在他心中,乾帝是一手鑄就他的人!
他領命而去,周連宏一同退下,孫乾命趙公公寫旨,給李天章去一道摺子,針對七子河對面的匈奴,好好利用這新造出來的火銃。
趙公公立刻領命,孫乾站起身,拒絕了宮婢的攙扶,有些哭笑不得:
“行了,你們下去吧,朕又不是七老八十。”
一個時辰後,孫乾從夢中醒來,陳妃、洛妃等幾個後宮妃子來看到,皆是滿臉擔憂。
孫乾與她們笑鬧一陣,妃子們見他果真無事,這才放心下來。
第二日,戎狄大使戎胥再次求見孫乾,孫乾本想拒絕,不過戎胥再三求見,說是戎狄的惠珠公主這次想拜見於他。
孫乾本想讓臣子與戎狄大使商談,已助對方認清自己附屬國的身份。
沒想到惠珠公主親自趕到了大慶,其眼界格局,真是令人讚歎!
他們既然表現出足夠的誠意,孫乾自然不會太爲難他們。
孫乾在清涼殿正殿設宴款待了公主。酒宴備妥之後,惠珠公主尚未到時,有臣子低聲議論,一個公主爲國事拋頭露面,是否有所不妥。
幾句入耳,屏風後整衣扶冠的孫乾皺起眉頭,繞過屏風,到了宴前。
此時惠珠公主還未上殿,孫乾一掃幾個臣子,有些不悅:
“女子又如何?她憐惜自己的百姓,又有何錯?”
“衆卿的偏見,可需要改改,莫讓他國認爲我們大人心胸狹窄,竟容不下一個爲國奔勞的女子。”
臣子們面露慚愧、尷尬,紛紛拱手稱是。
這些臣子大多經過戎狄侵略時期,想起他們大使往日的囂張得意,今日本想狠狠羞辱惠珠公主一番。
被孫乾一訓,心思大退。
孫乾自然明白這些臣子的心思,他也不是以怨報德的人。
孫乾末尾加了一句,幾個臣子聞言互相一笑。
這時,殿前內侍喊了一聲惠珠公主赴宴,君臣們的目光齊齊望向大殿門口。
後面的天空露出雨後青藍色,一身戎狄服飾的惠珠公主,淡施胭脂,比起上次,惠珠公主容色憔悴了許多。
她因爲戎狄之事到處奔走,已有幾日未曾休息。
不過這點憔悴,反而令她多了一絲蒼白脆弱的美感,在尊貴的公主氣質上,軟化了高不可攀感。
她身後跟着四個戎狄的使臣,其中有兩個是戎狄可汗的近臣,因不想來,被她用刀子逼迫着來的。
她知道這兩個可汗近臣喜好溜鬚拍馬,也曾唆使戎狄可汗不要做大慶的附屬國,要做就做匈奴的。
但匈奴可不會接受他們!
惠珠公主大怒,爲避免她走後,這兩近臣搞鬼,索性直接將他兩帶上。
惠珠公主到了殿前,以臣屬國姿態行禮後,孫乾允她歸入右側第一列席位。
這一安排,已經很受尊重了。
至於她背後的幾個臣子,自然得拍在大慶臣子的外面。
戎胥一下距離惠珠公主,隔着趙元江,高巖,丁遠光三個人。他雖覺得有些屈辱,但看到惠珠公主一臉堅毅的神情,心神一振。
只要戎狄不滅,終有一日他們會洗刷這份屈辱的!
孫乾對着惠珠公主舉起了酒杯,開始了初次見面的敘談。
臣子們見兩人生疏的模樣,還真以爲這是初次會面。
惠珠公主見乾帝沒有拆穿自己,心中微微鬆了口氣,她是一國公主,私自裝扮成下人去見另一個帝王,說出來不知得招來多少人的非議。
戎狄裏的那些臣子知曉後,她的耳朵永不得清淨。
兩人談得倒是十分和諧,不過戎狄的那些臣子可沒這麼優待了。
今日戎狄稱臣,大慶臣子總得譏諷幾句,以報當年的擠兌羞辱。
酒宴在友好卻並不怎麼和平的氣氛中進行,戎狄可汗的兩個近臣,並不贊同對大慶稱臣,言語之間多有冒犯。
趙元江、高巖等人,豈是忍氣吞聲之輩?當即將兩人連嘲帶諷,一併將往日的屈辱回報過去。
孫乾看着右側的惠珠公主,微微一笑:
“公主此次前來,似乎並未獲得可汗的贊同?”
惠珠公主面上不掩失落:
“事無完整,父親他不贊同,可他也想不出其他辦法,算是默許。”
孫乾明白了,這位可汗怕不是還沒從戎狄昔日的威風中反應過來。而且戎狄覆滅也就這一年的事,心理上實在難以接受。
他對孫乾,有很大一部分的怨恨。
孫乾手持酒杯,心情愉悅了飲了一口:
“公主該勸他接受事實,識時務者爲俊傑,突厥不敢接受你們的臣服,匈奴只想把你們作爲奴隸。”
惠珠公主聞言,定定的看着乾帝:
“那麼大慶陛下呢?”
“自然是臣屬國,你們的臣子不想投降,我們有的臣子也不想接受。”
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宴席中,和可汗近臣嘲諷正歡的高巖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