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惠珠公主還等着你，怎麼在妾身這絆住，快去吧。”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捏酸喫醋，她盈盈一扭身，離開了花園中。
孫乾踱回了殿中，酒宴還在進行，惠珠公主神色如常，正在和戎胥低聲說着話。戎胥臉色變了幾變，時不時看了看孫乾。
孫乾對此愛莫能助，酒宴結束之後，惠珠公主還想和孫乾談一談。
就在廊下，看着一輪清朗的明月，照在高高的宮宇之上。
惠珠公主看着那明月，有些發怔：
“在我們草原上，月輪更大更圓更明亮。”
孫乾暗暗笑了笑，這是外國的月亮更圓嗎？
他嗯了一聲，說道：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惠珠公主驚詫的看着他：
“我記得小時候母親和我說過，大慶是由詩和月光組成的國家。只是後來，你們的人全都沉浸在詩和月光裏，忘了武器纔是最重要的。”
她把一個國家的衰敗說得很浪漫，但這個過程卻是十分殘酷的，期間有數十萬人因戰爭而死去。
孫乾沒有出聲，惠珠公主忽然壓低嗓音：
“你出過宮嗎？我們去京城玩一玩吧？”
孫乾搖搖頭：
“不行，朕不能出宮。”
想起哪次出宮都不太平，孫乾挺煩悶，再者這段時間戰事紛紛，萬一在城外耽擱了，誤了戰事可不行。
惠珠公主也只是心血來潮建議，想想孫乾的身份，恐怕兩人也玩不出什麼樂子來。
夜色深深，兩人逐漸聊起了古往今來。
惠珠公主仰望着天空：
“那些星星是掛起來的嗎？還是躺在銀河裏呢？”
“它們是在宇宙中，是一個個的星球，有的由氣體組成，有的是岩石，有的就像太陽一樣全是光與熱。”
他這番話，讓惠珠公主瞪大了眼睛，這個問題她問過挺多人，但她從沒有聽過這樣的回答。
就連旁邊的內侍，也忍不住擡頭看了看天空。
那內侍看着閃耀的星辰，不自覺的說道：
“岩石飄在哪裏？”
孫乾點點頭，照現在的文明程度，聽起來確實匪夷所思。
那內侍忽然發覺自己插進了乾帝和公主的話，嚇得連忙跪地磕頭：
“陛下恕罪。”
孫乾無所謂一擡手：
“起來吧，仰望星辰不算罪。”
惠珠公主怔怔的看着他，許久沒有說話。她感覺自己得早點離開京城了，再呆下去，可捨不得走了，如何是好。
第二日惠珠公主便離開了京城，走得如此匆忙，讓孫乾大感意外。
這日上完摺子之後，孫乾在養心殿小憩，隨着冬日的寒冷，邊關戰事進入了凝滯狀態，他也不必日日召集臣子商議政事。
天色陰陰沉沉的，似乎有下雪的跡象。
趙公公從外殿的屏風後面走進來，內殿裏面可暖和多了，放着一盆紅彤彤的炭火，軒窗緊閉。
孫乾正等着孫稷前來聽考課業，趙公公卻道：
“陛下，丁將軍的母親求見您。”
恰巧此時孫稷也到了。
他穿着月白色的襖袍，帶着金冠，越發矜貴清雅。孫乾笑眯眯的拍拍他的腦袋，現在這兒子，越看越順心。
孫稷盯着孫乾片刻，認真說道：
“兒子看父皇，似乎與從前不大一樣了。”
孫乾心中一驚，面上風平浪靜，他摸了摸自己的臉：
“哪裏不一樣？”
“不知道，說不上來。若說父皇心境變氣質也變，五官必不會改變，而今兒子看，似乎連輪廓都變了。”
孫乾命人取鏡一覽，光溜溜的銅鏡裏，照出他的模樣。
確實有些變化，他覺得臉同前世的自己越來越像了。
難道代表他越來越融入這個世界？
孫乾無所謂一笑，放下銅鏡問孫稷：
“稷兒可是懷疑父親，如同流言所說，朕乃妖孽附身？”
孫稷想了想一本正經的回答：
“既奪人身體搶人神智，那必是爲非作歹的妖孽。但父皇匡扶大慶，拯救大慶百姓，又怎麼會是這種妖孽？兒子覺得父親雖有不同，想必這纔是真正的父親。”
孫乾哈哈一笑，這話未必是孫稷自己所想，應該是有人告訴他的。
他微微感嘆的拍拍孫稷腦袋：
“這話是你母妃說的？此話倒也不差，自朕登基的前兩年，那才叫妖孽附身。”
“也並非全是母妃說的，兒子正是這麼想的。”
孫稷露着純真笑臉看他，孫乾拉着他的手走到外殿，宣召丁益謙的老母親。
老誥命身着深紅色緩袍，滿頭珠翠的入了大殿。孫乾賜了座，神色沉肅的看着她。
“陛下老身不敢叨擾太久，只爲一件事而來，便是讓我孫兒去邊關之事。”
孫乾看着她道：
“想必你也聽過張啓秀和許復，都是同樣的年紀。若老夫人執意不許丁遇前往邊關，朕亦不勉強，只是朕還要提醒下老夫人，你的孫兒再荒唐下去，只怕你們丁家，一門忠義光輝無以爲繼。”
老誥命神色爲難，乾帝對他們丁家已經做得夠好，親手調教了他們的孫輩。
只是她太過疼愛丁遇，聽到乾帝有意讓他前往邊關，昨晚做了一場噩夢，夢見丁遇渾身是血的從戰場回來。
天不亮她就想進宮的，被家裏人苦苦勸阻了。
“老身知道自己過於溺愛，只求一件事，在老身閤眼之前，望陛下莫要將我孫兒派往邊關。”
孫乾露出一絲無奈笑意：
“朕沒說他一定要去，是他父親要將他帶在身邊磨練，朕想着大慶三小將與他年紀相仿，倒是可以互相扶持。”
老誥命手中的柺杖一戳地面，暗暗咬牙：
“他，他自己一去幾年不回，還想帶走我的孫兒……”
話一出口，她立即閉上了嘴巴，見乾帝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陛下，老身沒有別的意思，我兒守疆護國是正事，老身只想太平盛世趕緊到來，好望他開枝散葉。”
“朕知道了，老夫人不必解釋，丁將軍爲朕分憂，勞苦功高朕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