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挑明,他又的確不知該如何開口。
哪知,趙晉會這麼幹脆利落地將所有事情挑開。
原本應當是戚筠澈質問趙晉,轉瞬間,主動權卻悉數被趙晉握在手中。
“戚筠澈,”趙晉定定看着他,星眸銳利,“你知道府衙後院,我所救的那名婦人,是誰嗎?”
戚筠澈眉頭皺起,不是很明白趙晉怎麼突然提起一個婦人。
“不知,她……”
“是我娘。”趙晉打斷道,聲音帶着些沙啞。
戚筠澈微微愣住,“寧夫人?她不是在梁王府嗎?”
“梁王府?”趙晉眼底露出諷刺,“在梁王府中,我娘,可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趙晉閉了閉眼,復又睜開,啞着嗓子將當初梁王府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哪怕戚筠澈從趙晉過往的話中,猜測到趙晉與梁王的關係不好,以及梁王府待趙晉並不好,卻從未料到,竟然有人能夠做出這等事情。
感染瘟疫,明明已經有了解決瘟疫的藥方子,卻獨獨寧夫人一人治不好。
寧夫人去世後,隱瞞唯一的孩子,甚至爲了不讓對方發現,還模仿寧夫人的字跡。
戚筠澈不得不承認,那所謂的血脈聯繫,在趙晉這裏的確行不通。
他擡頭看着趙晉,一眼撞入趙晉眼底紛繁複雜的,帶着明顯恨意的情緒。
“本官與梁王,不可能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聞言,戚筠澈安靜地站立了許久。
“此事,是屬下着相了。”
言罷,戚筠澈抱拳,朝趙晉深深彎腰。
他對趙晉的意見,大多來自梁王。
而事實上,趙晉與梁王,卻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趙晉睨了一眼戚筠澈,“本官並非不理解郡尉此前的作爲。”
“畢竟……”趙晉扯了扯脣角,“也沒有人能想到,梁王會做出這般噁心的事。”
兩人臉上,流露出如同一撤的厭惡。
“大人,那道觀中……”
趙晉揉了揉眉心,“那道觀中的,是對付北離人的東西。”
“啊?”戚筠澈再次怔愣住了。
若是對付北離人的東西,爲何要瞞着他?
趙晉解釋道:“此物名爲炸藥,尚在研製,所以才瞞着你。”
戚筠澈抿平了薄脣,搖搖頭,“大人,末將不明白。”
此時,知曉了趙晉與梁王的關係後,戚筠澈面對趙晉時,褪去了往日那一層刺人的外衣,卻也依然顯得有些油鹽不進。
“炸藥的威力巨大,一旦傳出去,會惹來太多的覬覦和不必要麻煩。”趙晉似乎是想到了炸藥隨之而來的麻煩,皺了皺眉頭。
“所以,越少人知曉,這些炸藥就越安全。”
說着,趙晉頗有些好笑地睨了一眼戚筠澈,“誰知道,郡尉大人竟然這般敏銳。”
“那分明是你們太明顯了。”戚筠澈小聲嘀咕了一句。
趙晉哼笑一聲,“若我不提,你現在也只不過還是懷疑。”
戚筠澈臉色一黑,他當時居然沒有察覺,梁仟已經發現了他。
“篤,篤。”
細長有力的手指微微屈起,直接一下接一下地敲在桌案上。
趙晉的視線牢牢鎖住戚筠澈,緩聲道:“你不能將此事泄露出一分一毫。”
“陛下與殿下也不行?”戚筠澈鼻子皺了一下。
“不行。”趙晉果斷搖頭。
戚筠澈擡頭與趙晉四目相對,“這炸藥哪怕是威力巨大,需要避免被北離人發現,所以大人在雲州城內瞞得很緊,末將理解。”
“可是!”
戚筠澈擡手,遙遙指向皇宮的方向,“陛下與殿下,只是傳密信告知他們,有何不可?”
“並不會被其他人發現。”
戚筠澈沒有說的是,趙晉這般遮遮掩掩的態度,平白惹人懷疑。
“不會被其他人發現?”
趙晉笑了一聲,“郡尉,人多嘴雜,你應該清楚。”
“你能夠確保他們身邊的人,沒有人與北離有半點聯繫?”
星眸緊緊盯着戚筠澈,薄脣吐出的話語,卻絲毫不客氣。
“說句不好聽的,你們戚家,同樣不是鐵板一塊。”
“你!”戚筠澈猛地瞪圓了眼睛,忍不住朝趙晉走近了幾步。
“大人此話是不是有失偏頗?”
許是因爲心情激盪,戚筠澈的聲音甚至有幾分尖銳,“我戚家不知多少兒郎實在北離人手中,沒有誰,是不恨北離人的。”
“恨”字,尤其被咬重了口音。
趙晉卻絲毫不爲所動,“是,戚家的兒郎確實如此,可是戚家的下人呢?”
一句反問,讓戚筠澈啞口無言。
他能保證戚家兒郎絕無可能與北離有任何牽連,可是,戚家下人……他的確無法做出任何保證。
“宮中同樣如此。”
戚筠澈沉默了一會,依舊搖搖頭,“大人,末將還是不同意將此事完全隱瞞下來。”
趙晉微微朝後靠去,自上而下地睨着戚筠澈。
青年人脊背挺直,雙頰肌肉緊繃,目光堅定。
“好。”趙晉忽然鬆口道。
戚筠澈甚至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若是待到日後使用時才告訴陛下,恐怕陛下會……什麼?”
正絞盡腦汁在想,應當如何勸說趙晉的戚筠澈,萬萬沒有料到,還不待他正式開始勸說,趙晉就已經鬆口了。
“大人說什麼?”戚筠澈又問了一遍。
趙晉笑了一聲,整個人都處於放鬆狀態,“本官說,先告訴陛下此事,可以。”
戚筠澈微微睜大了眼睛,回過神來,“大人是不是早就打算告訴陛下此事?”
“哈哈哈!”趙晉忍不住笑了,“那也是在郡尉的勸說之下。”
勸說?戚筠澈狠狠瞪了一眼趙晉,他都還未真正開始勸說!
分明是趙晉再已經做好了準備。
趙晉臉上的笑意微微收斂,“若非被你發現了,本官的確是不打算告訴陛下。”
但是,戚筠澈的性子,素來倔強。
雖然主動坦白,能令對方信任,卻只是信任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