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魏卿 >第五十二章 龍舟東渡、鶴鳴於京【壹】
    青青苑。

    一身便裝打扮,唯恐被人認出來的司馬師,此刻正佇立在懸掛着寫有“麗春院”彩燈的青青苑外,暗自嘆息了一聲。

    若不是父親交代的事情尤爲重要,自己實在是不想親自來這種脂粉之地。

    “喲,原來是司馬公子,有失遠迎,在下這就爲公子準備二樓雅席。”

    麗春院管事秦摩手下的張博侖一見來人是司馬師,不敢怠慢,立即大聲吆喝招待。

    司馬師此刻面有羞愧之色,他怕的就是大家都聽到自己的名字,可沒想到張博侖還大聲吆喝了起來。

    略顯尷尬的司馬師環顧四周,發現並沒有自己擔心遇到的熟人,因此這才放了心,他乾咳了兩聲,便跟在張博侖身後,上了二樓雅席。

    關於這個張博侖,自己並不陌生。

    早在一年前,父親與陳長文一同負責西域商市監造時,他就在府中密室中,見過他。

    關於家中有密室一事,以及父親與洛陽商鋪坊市的種種往來,家中就只有自己與父親二人知曉。

    非但如此,爲了自己方便行事,此次父親南下之前,還將這青青苑的來龍去脈,一一都告訴了自己。

    這張博侖,只不過是麗春院的一名小嘍囉而已。

    青青苑,原名麗春院。

    一年前剛剛在洛陽紮根。開這家樓館的老闆,是一個傳聞中名叫“大叔”的神祕人。

    沒有人知道這個大叔姓甚名誰,包括自己。

    大叔之下,便是麗春院二把手秦摩。

    這個秦摩,自己倒是也見過一面。父親告訴自己,這秦摩與大叔二人,雖然經營着同一家樓閣,但二人實際上卻面善心不合。

    大叔身份未知,自己只知道其人應該是一箇中原人。

    而秦摩則不一樣,他是一個從北方草原而來的鮮卑人。

    關於這二人,由於干係重大,因此父親只告訴了自己這麼多。

    而其他的蝦兵蟹將,自己則已然一清二楚。

    此處的頭號花魁肖璇雪,乃是大叔的心腹,亦是自己此次重要的接頭人。

    而院內還有二人:李涅、劉義振,此二人據說武藝嫺熟,是大叔的心腹,也是麗春院的保鏢護院。

    至於另外兩位花魁姑娘:郄芳笙與遊靈兒,許是與自己此次的行動無關,因此自己並不知曉。

    “司馬公子,您要的茶水來了。”

    “有勞。”

    端坐於二樓雅席的司馬師,一邊漫不經心的飲着茶,一面觀察着樓下的動靜:

    “敢請肖璇雪姑娘,來此一敘。”

    “這......”張博侖面露難色:“常人雖然無法見到肖姑娘,但司馬公子自然是可以的,只是今日,肖姑娘身體不適,因此不便前來。”

    司馬師沉吟半晌後,這才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青青苑中,有何人與肖姑娘親近,可代爲傳達訊息?”

    “有的。”張博侖點了點頭,作爲青青苑骨幹的他自然明白,司馬師此次來,並不是爲了尋花問柳,擲金買醉,而是有要務代司馬公傳達。

    “何人?”

    “是芳笙姑娘,她一向與肖璇雪姑娘情若金蘭,公子有什麼訊息,儘可讓她代爲傳達。”

    “明白了。”司馬師點了點頭:“那就有勞閣下,去請芳笙姑娘來一趟了。”

    “好。”張博侖剛剛起身,又轉身言道:“小的差點忘了提醒公子,芳笙姑娘並不知曉任何機密,因此,公子在傳達訊息時,務必注意言辭。”

    “明白了,去吧。”司馬師明白,張博侖的意思是,自己在傳達訊息時,不要邪泄露苑中機密。

    司馬師一人獨飲着杯中清茶,若有所思。

    徽兒那麼信任自己,自己雖然並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她的事情,可畢竟自己瞞着她太多事情。

    一想到父親所要圖謀的大事,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樓下,不知是哪位歌女,撫琴唱起了曲子。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知不知?”

    聽了這首纏綿悱惻、訴盡人心悲苦的越人歌,司馬師心中感慨萬千。若不是怕飲酒誤了事,他此刻真想痛浮一大白。

    不多時,青青苑二號花魁郄芳笙,便在張博侖的帶領下,來到了司馬師的坐席旁。

    “小女子見過公子。”

    司馬師擡目瞧了一眼眼前這個眉心微蹙、衣着素雅、不卑不亢的青樓花魁,點了點頭。

    果然不是胭脂俗粉,其人如此,足以證明這青青苑並非一般俗地了。

    “姑娘,就勞煩你轉告肖璇雪姑娘八個字:吳歌越樂、當奏其時。”

    司馬師直截了當,話不多說,留下這八個字以後,仰頭喝完杯中茶,便拂袖離去了。

    離開二樓之際,司馬師對身旁的張博侖耳語道:

    “北漠之事,可以行矣!”

    張博侖心領神會。

    司馬師下了閣樓,路過一樓一處坐席旁時,一個嘲諷的聲音宛若晴天霹靂一般,傳入了司馬師的耳中:

    “沒想到才新婚燕爾,司馬公子就來這煙花之地,尋歡作樂了,真是風流,真是倜儻啊,哈哈哈哈!”

    那人正是來此飲酒的荀粲。

    司馬師聽了這話,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也不知該如何答話,他哼了一聲,甩袖便離開了青青苑。

    ————

    “你說妹夫他!”

    夏侯玄聽荀粲說了司馬師出沒於麗春院後,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徽兒她是那麼的喜歡司馬師,甚至爲此連從小玩到大的羲弟都傷了心,可沒想到司馬師居然如此欺負人,這纔剛剛與徽兒完婚不到一年,就身在紅樓楚館煙花地!

    更何況,徽兒已經懷有了身孕!

    “真是豈有此理!”

    一向很少動怒發火的夏侯玄,一掌拍在了檀木幾之上,結實的檀木案反震的他手掌生疼。

    “阿玄,無需動怒。”荀粲笑着拍了拍夏侯玄的肩膀:“以我之見,司馬師去青青苑,應該不會是去尋歡作樂。”

    “荀弟的意思是......”

    夏侯玄轉怒爲疑,一時沒有明白荀粲所指。

    “司馬家風極嚴,如果不是得了司馬懿的首肯,司馬師即使有尋花問柳之心,又怎麼敢如此明目張膽?更何況,以我觀之,司馬師還並非是如此風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