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魏卿 >第一百零一章 青州叢林、污泥陷阱
    青州,琅琊郡界。

    經過半月的鞍馬勞頓、風餐露宿之後,終於算是趕到了琅琊郡的地界了。

    詢問打聽之後,夏侯玄得知,樊阿與吳普兩位神醫,正是在此山中隱居採藥。看了看眼前的大山,他長長的舒了口氣,此事終於算是有了着落,他撣了撣粘在白色胡服上的細塵,擦了擦額角滲出的細細的汗珠,緩緩沿着山道開始馭馬慢行。

    琅琊郡治所在,早在秦時,是設在琅琊縣的。到了漢時,則先是設在東武縣。後來,光武皇帝年間,又曾改設在了莒縣,各朝各不相同。

    此時此刻,夏侯玄攬轡緩步在這山中,山上叢林密佈,盡是一片鬱鬱蔥蔥,此地雖離郡治首縣不遠,但卻是個宛如世外仙境一般的好所在。

    就這樣,夏侯玄一邊行走一邊賞玩風景,不自覺的緩緩乘馬進入了青蔥茂密的叢林,他似乎天生就對田園林獵的自然風光頗感興趣,以至於先前沉醉於陳留鄉野的陌上夕陽,如今又迷戀於此間琅琊的山林奇景。

    從小到大,他似乎從未來過這樣一個地方。山中鳥語花香,林間枝葉上正攀爬着許許多多不知名的蟲豸,花草之畔的淙淙流泉,也似乎在伴隨着微風不住的顫動,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而美妙,以至於讓夏侯玄瞬間沉醉其中。

    他甚至覺得,即使此次來到這裏,只是爲了遊歷山水,那也絕對不虛此行。

    此時的他,就像一個迷失在琳琅滿目的糖攤上的孩童一般,滿足,自得而又忘記了腳下的路途。

    在這一瞬間,他甚至忘記了自己是大魏的散騎常侍、昌陵鄉侯。

    突然,就在這時,他的馬兒‘白雀’忽然悲嘶一聲,猛地踉蹌了一下,原來它一隻前蹄踩了個空,以至足下打了一個趔趄,但白雀豈是凡馬可比,驚變之下它急忙抽身回退,卻不料夏侯玄正自出神,馬繮一鬆,他整個人就這樣猝不及防的摔下了馬去!

    摔落馬下的那一剎那,夏侯玄看清楚了身下之地。

    是獵坑!落馬的那一瞬間,夏侯玄纔看明白,眼前腳下是一個極深而不甚寬闊的獵坑。險境之下,他反應奇快,急忙以左手右足分別支撐在坑洞兩邊,這纔沒有掉下去。也得虧了夏侯玄身材高挑,四肢修長,這纔沒有慘墜坑中。

    只是,此刻他既上去不得,也不敢任憑自己就這樣落入坑洞,因爲坑洞底部佈滿了用來抓捕殺傷野獸的、削尖的細竹。

    坑洞外面,‘白雀’似是傷了馬腿,此刻正臥於地上悲嘶不已。夏侯玄勉力支撐了一會兒,終究感覺有些脫力,他明白不能再這樣耗下去了,否則,等一會自己沒了力氣,落入坑中,便是必死無疑。

    夏侯玄略一思索,已有計較,他急忙用右手拔出腰間的‘素質’寶刀,開始一刀一刀,盡力削砍坑底的尖竹,就這樣削了良久,他終於將坑底的竹子清除了個七七八八,清除出了一片不大不小的安全空地,而此時,精疲力竭的夏侯玄轟的一聲便墜到了坑底,昏迷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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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內郡城,曹羲一行人將郡中政務交由郡城太守麾下的郡丞打理,並將河內太守王離與那海鯊幫二頭目羈押,準備帶回洛陽,交由天子發落。另外,曹羲還在各個涉案的郡縣安插了得力人手,一遍繼續清除捉拿剩餘的販馬案殘黨。

    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後,曹羲便待在了兗州,一邊在兗州境內各個名城遊玩,一邊靜等着夏侯玄歸來與自己一同返京。

    正在兗州境內一個小縣城的街道上游逛的曹羲,忽然在一瞬間想起了多年以前的江陵城。因爲他看到街角,正有一名小販叫賣着他的湯餅。其實他永遠也忘不了,十歲那年,自己和表哥二人,跟着師父的那場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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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昏迷過去多久,夏侯玄終於睜開了眼睛,他想要翻起身來,卻覺腰身劇痛,無法行動,只好繼續躺着。

    坑底的尖竹雖然被自己清除過,但畢竟尚有殘留,因此自己摔了下來之後,還是受了些傷。

    “你最好不要亂動,靜靜的躺着休息,否則很容易傷到筋骨。”

    就在這時,洞口的上方,竟清清楚楚的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夏侯玄冷不丁的倒是被嚇了一跳。

    “你……是誰?怎麼會在此處?”夏侯玄並沒有聽那姑娘的話,沒有躺着不動,仍是忍着痛站了起來,他擡頭向洞口望了過去,想要看清楚那女子的模樣,可是他離洞口尚有一段距離,而且又揹着光,因此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子。

    “你竟然問我是誰,爲什麼會在這裏,難道,不應該是我問你纔對的麼?”那女子一邊問着,一邊俯下身,向洞內探視着。

    夏侯玄終於看清楚了她的臉,只見她臉上並未施脂粉,顯得格外質樸乾淨,她的五官雖然談不上秀美,卻又十分柔和養眼,她的眼睛十分清澈明亮,就像是一池春水,眉宇間又透出一絲英氣,她的嘴角總是微微上揚着,顯得溫婉而自信。

    “在下,夏侯玄,字泰初,自洛陽而來,因......貪戀美景,故而一時失神,這纔不慎落入坑中。”

    “哈哈哈哈……”那女子聽夏侯玄說得好笑,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夏侯玄自小在京城長大,京城的女子,都十分注重禮儀,笑的時候無不以袖遮面,不出聲,不露齒。除了妹妹以外,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在自己目前這樣天性質樸,落落大方的姑娘,也從未見過有其他女子這般自然的笑過,夏侯玄一時竟看的癡了。

    “你只管瞧着我做什麼……”那姑娘見夏侯玄怔怔的看着自己,反倒不禁害羞起來。

    “我見姑娘笑起來的模樣,甚是好看,因此不禁多看了兩眼,如有冒犯,還請姑娘多多見諒。”夏侯玄見她有些不好意思,急忙俯身作揖賠禮道歉:“對了姑娘,還未請教你的芳名,不知可否相告,也不枉相識一場。”

    夏侯玄自己心中不禁詫異起來,自己今日怎麼非但油嘴滑舌,還不斷失禮冒犯,姑娘家的芳名,又豈是自己能夠隨便詢問的。

    “我呀,我叫李惠姑,是這山中的醫女,自小就在青州長大的。今天來這裏,本是想採摘草藥來着,不曾想卻在獵坑裏遇到了你這個怪人。”

    李惠姑一邊笑,一邊看着坑中狼狽不堪的夏侯玄。

    “原來是李姑娘……對了李姑娘。”夏侯玄聽李惠姑說自己是醫女,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了什麼,因此急忙追問道:“洞外那匹白馬,乃是在下的坐騎,方纔我落入坑洞時,讓它不慎受了腿傷,李姑娘方纔說自己懂得醫術,不知是否可以救治一二,在下必定感激萬分。”

    “我方纔已經看過了,幸虧你那馬兒筋骨強健,因此所受的腿傷並無大礙,只是小腿處脫了臼,我已經幫它接好啦,你放心吧。”

    “如此,那就多謝李姑娘啦。”夏侯玄聽到白雀無礙,這才放心下來,他望了望洞口,此時纔想到自己尚有要務在身,應當想辦法出去纔是,他望了望李惠姑,說道:“姑娘,你可不可以想個辦法,搭救在下出去呀。”

    “要救公子出來,本來也不是什麼難事,只可惜前日我用來攀崖採藥的藤繩壞了,這裏離市集又遠,我要是走了,沒人給你送飯,一來一回時間太久,我怕你會餓死的。”李惠姑無奈的搖了搖頭:“不過你也不要太擔心了,這既然是個獵人設的陷阱,那過幾天那個獵人肯定會回來收網的,到時候他就可以救你上去啦。”

    “那倒也是……”夏侯玄聽了李惠姑方纔說了個“餓”字,這纔想起自己已經大半天沒有喫東西了,腹中早已飢腸轆轆,夏侯玄望了望李惠姑,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開口道:“李姑娘,不知你……有沒有喫的……”

    “哎呀,實在抱歉,你被困了半日,我只顧在這等着,都忘了給你找喫的啦,你等我,我這就去給你找喫的。”李惠姑說着,一霎眼的工夫便離開了洞口。

    夏侯玄揉了揉痠痛的臂膀,望着空蕩蕩的洞口,忽然覺得自己從小到大從未經歷過如此荒唐的事情,一時忍俊不禁,竟哈哈大笑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李惠姑才重新出現在洞口,並小心翼翼的扔下來一個包袱。

    夏侯玄接住那包袱,打了開來,只見裏面裝着幾隻野果,兩個饅頭,一壺清水,還有一些他不認識的東西。夏侯玄望着食盒中的不知名的野菜問道:“這是……”

    “你是說它呀,你們富家公子自然不認識它,它是農夫們的救荒草,叫薇菜,也叫大葉狼衣,可以清熱解毒,潤肺理氣,補虛舒絡,止血殺蟲的呢。”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原來這就是薇菜……”夏侯玄笑了笑:“我雖然沒有見過這薇菜,但關於它,我倒是知道一個故事,不知李姑娘有沒有興趣一聽呢?”

    “那你倒是說說看唄。”李惠姑饒有興趣的坐在洞口看着夏侯玄,微笑着準備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