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魏卿 >第一百二十二章 侯府歡聚、蘭臺議國
    除夕之夜,昌陵侯府內一片喜氣洋洋。

    家主夏侯玄的兩個妹夫司馬師、和逌,分別帶着他們的妻子夏侯徽和夏侯羽,來了夏侯府中拜年。

    而曹羲、諸葛誕、荀粲、於桓一衆好友,以及夏侯奉、夏侯獻兩個堂兄弟,不多時也各自攜禮隨之而來。平日裏略顯冷清的夏侯府內,此刻倒是一片喜氣洋洋。

    太夫人曹玦,以及夏侯玄、李惠姑夫婦此刻正坐在主位上與一衆親友賓客談天說地,管家顧霆則指揮一衆下人忙前忙後的準備酒食,不多時,每人的案前盡皆擺滿了陶罐所盛的米酒、漆盤所盛的橘子,以及一鼎燉煮的熱氣騰騰的蘿蔔羊肉湯,和一漆盤紅棗、一漆盤清蒸過的嬌耳,也就是餃子。

    府上爲數不多的兩名樂師此刻也奏琴曲笛,一衆親友就在這歡樂和美的氣氛中用起了年夜晚飯。

    夏侯奉乃是已故悼侯夏侯尚的親侄兒,夏侯尚故世後,夏侯玄奏請天子,分了自己的三百戶食邑給了他。

    昌陵悼侯夏侯尚,早些年東征西討,一共爲之前的昌陵鄉侯府、如今的昌陵侯府掙得了一千九百戶的食邑。按照前朝編戶齊名之制,地方一戶約四五口人,按四口計,一千九百戶即七千六百口人。

    因此如今大魏昌陵縣中,七千六百口人每年應上繳的賦稅,便都是昌陵侯府一家的合法收入了。按照武皇帝曹操的稅制改革,屯田民種出的糧食,官府發放農具耕牛,則官六民四;自己準備農具耕牛的,則官民對半。除此之外,非屯田平民所種土地,每戶每畝繳納田租四升糧、除此之外另繳戶調絹二匹、棉二斤。

    而前朝本朝戰亂頻仍,地廣人稀,百姓每戶耕地約百畝。

    昌陵並非屯田之地,因此按照武皇帝的田租戶調製,夏侯府每年可從食邑封地得到七十六萬升[注一]的糧食、三千八百匹絹布、三千八百斤棉,摺合本朝五銖錢的話,夏侯府每年可從食邑得四百五十餘萬錢!

    【注一:七十六萬升也就是七千六百斛/石,漢代米價平常時爲一斛百錢,東漢一五銖錢按照購買力約等於今日六角人民幣,七千六百斛米可換七十六萬五銖錢,也就是人民幣約四十五萬六千元。漢時上等絹布一匹一千錢左右,三千八百匹絹即三百八十萬錢,摺合人民幣二百餘萬。】

    夏侯奉的關內侯,本來是無食邑租稅的虛封列侯爵位,夏侯玄分了三百戶食邑給他,他自然就變成了一個有食邑的“另類關內侯”,三百戶的食邑,光繳納的糧稅,每年就有一千二百斛,摺合十二萬錢之多。因此夏侯奉對堂兄還是十分感激的。

    夏侯奉尚未成家,於是就常年住在堂兄夏侯玄的府上。

    不僅如此,夏侯玄還將文皇帝賜給自己府上的二百名玄甲衛中的二十人,暫撥給了夏侯奉掌管。

    由於夏侯奉就住在堂兄府上,因此昌陵侯府的伙食,他倒是每日都可以喫到。但身爲右將軍夏侯霸嗣子的夏侯獻,平日裏無論是言談舉止還是飲食,都受着父親的艱苦磨練,因此像堂兄府上這樣豐富可口的膳食,他平日裏絕對少見,因此此時夏侯獻的喫相比起夏侯奉,就好像是一隻吞嚼羊肉的餓狼和一隻靜靜啃食青草的馬駒一般。

    太夫人曹玦見了兩個侄兒一武一文的喫相,忍俊不禁,微微笑着說道:“獻兒,慢慢喫,如若不夠,再叫後廚做給你就是了,可不要噎着了。”

    夏侯獻一面狼吞虎嚥着,一面笑着對叔母曹玦點頭示意,這滑稽的模樣再次成功逗笑了席間所有人,司馬師和夏侯徽三四歲的小女兒也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來,卻不小心嗆了一下,夏侯徽急忙擔心的用手輕輕拍起了女兒的脊背。

    精通醫道的惠姑見狀,起身倒了些許米酒,餵給孩子之後,這才止住了咳嗆。

    衆人喫罷飯後,太夫人曹玦已然有些睏倦,因此就先在下人的攙扶下回屋歇息去了。一衆年輕人倒是絲毫沒有睏意,打算繼續飲一會酒。夏侯徽、夏侯羽等女眷則隨惠姑一同去了後園西堂安排的住處歇息去了。

    夏侯玄與曹羲、司馬師、和逌、於桓,以及夏侯獻、夏侯奉幾人,則玩起了猜枚酒令,開始守起了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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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日朝會、加上年初正月間的幾場皇族家宴下來,大醉的皇帝曹叡尚未酒醒,依舊躺在式乾殿的檀木榻上酣睡着。

    這時,一名並不知曉皇帝作息的侍者小心翼翼的推開了式乾殿的雕花木門,但他尚未來得及出聲,便被殿內一位侍從快速推了出來。

    殿內侍者正是大內官張當,他見來者魯莽,險些驚擾了皇帝,故此低聲呵斥道:

    “哪宮哪殿的侍者,這般的不懂規矩!”

    那險些闖殿而入的侍者立即賠笑道:

    “大內官贖罪,小的乃是崇華殿的辟邪侍者韓雍,校事官、殄吳將軍公子纂,有要緊的事要傳奏陛下,現正在尚書蘭臺外等候陛下。[注二]”

    【注二:“辟邪”之名見諸史冊,不過其本意應是負責傳達詔旨的宮廷使者,或爲宦官。其出處見諸於《三國志·魏書·明帝紀》中“宣王頓首流涕”段下所附晉人裴松之的註解,引自曹魏史官魚豢所著《魏略》:“(明帝)顧呼宮中常所給使者曰:‘辟邪來!汝持我此詔授太尉也。’”辟邪應是內官另稱,不是人名。清代方以智《通雅·稱謂》中指明:“魏明帝使給使辟邪,召司馬懿。辟邪,給使之號,猶漢之丞相蒼頭呼爲宜祿也。”可見,“辟邪”是負責傳達詔旨的宮廷使者,不是人名。】

    張當知曉原委,心想校事官、殄吳將軍曹纂,乃是皇帝陛下的心腹,又是皇族公子,長平侯曹肇的親弟,自己倒也不敢怠慢,稍稍思慮一會,先命殿外的婢子去端來醒酒酸梅湯,這才輕聲入了殿,叫醒了熟睡的曹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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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叡起身後,喝了一碗醒酒湯,又用冰巾擦了擦頭臉,酒意這才醒了大半,他換了一身常服,便上了天子軺車,朝着南面轔轔而去,不多時,便已經到了尚書蘭臺。

    曹纂見皇帝車駕已到,急忙跪拜行禮。曹叡跳下軺車,親手扶起了曹纂:

    “德思,不必多禮,進去說事。”

    二人進了蘭臺,只見大司空陳羣、中書監劉放、中書令孫資、侍中衛臻、尚書衛覬、司馬孚、桓範、散騎常侍卞蘭、王肅、曹肇、高堂隆、以及中領軍楊暨等人已然到位。

    衆人行禮之後,曹纂便開始奏報新近發生的敵國大事、朝野新聞:

    “啓稟陛下,正月間,吳主孫權少子建昌侯孫慮逝世,吳太子孫登自武昌入省吳主,自陳久離金陵建鄴,未能侍奉吳王,子道有闕;又陳上大將軍陸議忠勤王事,無所顧憂。吳主乃留太子登於建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