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魏卿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南桑北楊、聚此中堂
    話說惠姑由於在宮中爲皇帝醫病之後,在返回的路上受了巨犬驚嚇,以至於她與夏侯玄那尚未出世的孩子胎死腹中。惠姑服下了催產嬰兒的湯藥,經過太醫署的救治調養之後,又休息了數月,身體這才終於漸漸恢復如初了。

    而聽聞了好友尚未出世的孩兒夭折腹中,諸葛誕、李豐、曹爽曹羲衆兄弟、妹夫和逌與夏侯羽夫婦二人、於桓、荀粲、傅嘏、衛烈等一干親友,以及夏侯獻、夏侯奉兩個堂兄弟,都陸陸續續來昌陵侯府探望安慰了夏侯玄夫婦與太夫人曹玦。

    毌丘儉數月前已升任了荊州刺史一職,趕赴了襄陽與荊豫都督夏侯儒一同鎮守治理荊州去了,因此他雖聞知了訊息,但卻難以親身前來。

    年僅四歲但卻已然聰穎異常的齊王曹芳,請示過天子之後,在內侍的帶領之下,伴同長平侯曹肇,也於夏侯玄府上來了一趟。

    除此之外,新與夏侯玄結交的鄧颺鄧玄茂,也專程攜帶了禮物來訪。衆多親友之中,就連一向與夏侯玄交情冷淡的定陵侯鍾毓與鍾會兄弟二人,也都聞訊而來了。司馬師與夏侯玄之間的恩怨與心結已然根深蒂固,因此早已續娶了吳質次女、吳應之妹吳青的他,並沒有前來慰問。司馬昭思慮再三,還是選擇來探望一番,畢竟夏侯玄與自己並沒有什麼直接的仇怨,而自己平日裏也一直對夏侯玄頗爲尊敬,因此他帶上了兄長與亡嫂的大女兒憶容,也來府中過了一趟。

    諸多親友之中,除了司馬師外,唯獨當年與夏侯玄關係不錯,但如今卻因東鄉公主曹綾而反目成仇的高珣並沒有前來。

    見妻子一日日的康復了起來,夏侯玄以及母親曹玦懸着的心也終於落了下來。

    而原本還神情鬱郁的太夫人曹玦,見到了活潑可愛的外孫女司馬憶容後,心情稍微好了些,但她轉念又想起了自己苦命的女兒夏侯徽,因此心中又平添了幾分苦楚。

    這一日,夏侯玄府上又來了幾位弔唁的朋友。

    牽招即將薨逝在雁門太守任上之前,他便安排自己的兩個兒子牽嘉與牽弘來到了洛陽,進入了夏侯玄麾下的羽林營中。

    牽嘉乃是牽招嫡長子,繼承了牽招關內侯的爵位,其人文才優於武略,牽弘其人則有其父之風,一向果決勇猛,且將略優長,此二人來到羽林營之後,與武藝過人的於桓、文武皆全的和逌四人,一同被稱爲了夏侯玄麾下的“羽林四傑”。

    不僅如此,軍中還流傳着一個短歌:“於和二牽,羽林四傑”。而夏侯玄的羽林營,有了這些能人奇士的幫扶,在諸如曹爽的武衛營、曹肇的屯騎營、秦朗的驍騎營、卞琳的步兵營、夏侯獻的中堅營等諸多以驍勇善戰著稱的禁軍營之中,漸漸也佔據了一席之地。

    而今日來昌陵府上的,便有牽嘉牽弘兄弟二人。

    除此之外,一向與夏侯玄交好,與傅嘏、袁侃齊名,一同被稱之爲“許傅崔袁”的許允、崔贊二人,還有司徒陳矯的兩個兒子陳本、陳騫,也一同來到了府內。

    夏侯玄立即便命下人準備好茶水點心,設好了座位。不多時,夏侯玄與於桓、和逌、牽嘉牽弘兄弟,還有許允、崔贊、陳本陳騫兄弟主賓共八人,都各自落座了。

    覺得自己已然恢復元氣的惠姑見衆多朋友來訪,堅持要親自下廚款待,但在夏侯玄與曹玦的極力勸阻之下,惠姑終於消停了下來。

    【注一:文中“於和二牽、許傅崔袁”的說法,乃是筆者自己所虛構臆測。】

    衆人之中,於桓、許允、和逌、崔贊、陳本幾人與夏侯玄關係最是密切,牽氏兄弟雖是故人之子,但與夏侯玄交集暫時不多,陳騫爲人老謀深算,遠不如其兄長陳本淳樸善良,因此也與夏侯玄只是面子上的朋友而已。

    衆人來此,主要目的便是與夏侯玄敘舊長談,以沖淡夏侯玄的亡子之痛,因此正堂之內,此刻談笑聲不斷。

    夏侯玄至今還記得,自己與妹夫和逌、以及崔贊、許允幾人相識,還是在文皇帝一朝,黃初年間、當今陛下監國的時候。

    那個時候,自己與衆人還只不過都是束髮成童的少年人而已。

    那一日,聞知洛陽城內出了奸細,自己立即便安排下了十面埋伏,等着那細作落網,而自己和荀奉倩則在青青苑內縱酒長談了一夜。而彼時還在擔任衛尉郎中的許允、崔贊二人,以及暫時替父統轄光祿勳郎中的和逌,就這樣配合着夏侯玄,完成了捕捉細作的任務。

    幾個少年便就這樣結識了。

    崔贊與許允,不僅是同郡的老鄉,而且還在冀州的月旦評上一同成名,後來也是一同被召入了軍中進行磨練,因此二人的交情,最是身後。

    如今二人離開了軍中,崔贊成爲了尚書郎,而許允則成爲了主管選舉的尚書選曹郎,夏侯玄心中粗略一算,自己的好友中,倒也是此二人前程最爲光明。

    今日衆人雖未飲酒,但夏侯玄心中此刻卻有些恍恍惚惚,他又想起了當年剛剛加冠的自己。他不禁在心中長嘆了一聲,自己曾因這強硬的性子,得罪了天子內弟、散騎常侍毛曾,雖留下了個“蒹葭倚玉樹”的美名,但卻也造成了數年來自己散居閒職的後果。

    而夏侯玄此刻,又想起了當年因爲自己的耿直而得罪的另一個人。

    這個人不是旁人,正是好友陳本的弟弟,一向以謀略著稱的司徒陳嬌次子陳騫。

    自己家與陳家也算是世交,而自己一向也與陳本交好。那一日,自己前去拜見陳本的母親,與陳本一同飲酒歡宴之時,陳騫恰好回了家。

    微醺的自己胸中意氣翻滾,他想起這個陳騫最喜歡耍陰謀詭計,因此倏地一下便起了身,還大笑道:

    “同氣之人、同心之事,可得同堂共聚,不可得而雜者,吾便去也!”

    【注二:《世說新語·方正》記載:夏侯泰初與廣陵陳本善,本與玄在本母前宴飲,本弟騫行還,徑入,至堂戶。泰初因起曰:「可得同,不可得而雜。」。】

    說完,自己撇下了一臉尷尬的陳騫,與不知所措的陳本兄弟二人,便揚長而去了。

    想起此事,夏侯玄不禁莞爾一笑,朝着陳本舉起了手中裝滿清水的耳杯,他心中只覺得對陳本有些虧欠,但依舊沒有向陳騫賠罪的意思:

    “來,休元,這一杯以水代酒,我敬你!”

    陳本大笑着舉起了案上的耳杯,遙遙與夏侯玄一揖,二人將杯中清水一飲而盡。

    夏侯玄不禁又想起了許允成婚當日的一件趣事。

    許允之妻,乃是衛尉阮共的女兒、河內太守阮侃的妹妹,洞房花燭之夜,許允他才發現自己所要迎娶的阮家女相貌醜陋,心中大是不滿,匆忙間便跑出了新房,竟不願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