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諸葛誕鎮守的揚州,曹爽忽然又想起,自己先前雖然安排了原任東莞太守的張緝,改任了九江太守,以輔佐諸葛誕,但這畢竟還是有些勢單力孤,要想讓諸葛誕在揚州幹出政績,自然少不了更多的能臣來做幫手。
而自己幕府當中的人才,如今十分充盈,曹爽略一思索,把目光停留在了剛剛獻言的王基王伯與身上。此人是自己與司馬懿爭奪了多次的人才,才能毋庸置疑,自然是一等一的賢才。
而且曹爽明白,王基如今只是擔任從事中郎實在是有點屈才,倒不如將王基安排到揚州擔任郡守,這樣即可以讓王基的才華得以展露,又可以讓諸葛誕快速在揚州獲得政績,倒也是一舉兩得。
【注一:曹魏九江郡,在壽春一帶。】
“伯與,孤有意安排你去安豐郡任郡守,不知你意下如何?”
王基聽了這話,兩眼中頓時放出了神光,他明白,任職郡守雖然是外放,但這代表着自己的權力與地位更上了一層樓。他起身行禮道:
“多謝大將軍,卑職無異議,定不負大將軍所託!”
【注二:安豐郡,魏黃初二年,分廬江郡西北五縣,新置安豐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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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大漢時,揚州橫跨江左江右、江南江北,人口雖疏但地界極廣。而如今天下三分,揚州也被魏、吳兩國各自分佔。
歸大魏統轄的揚州地界,北臨淮河、南則遙望大江,以緊靠淮河南岸的壽春大城爲首府,下轄着廬江郡、九江郡、安豐郡、淮南郡這四大郡。
如今的揚州,版圖雖小,但經過大魏自黃初年到如今正始三年,整整二十三年的苦心經營,倒也算得上是人民殷實、土地豐饒的大州。
如今的揚州四郡,九江由張緝治理;安豐太守一職,曹爽也剛剛任命了王基王伯與;淮南太守則是老練的幹臣丁尊;而廬江則由大將軍曹爽的同鄉、正三品冠軍將軍、文欽文仲若來鎮守治理。
這個文欽,乃是本朝一員後起的猛將,他的父親也是本朝武皇帝麾下名將文稷,因此也算是一員將門虎子。
只不過這個文欽,猛則猛矣,坊間傳聞對他的評價可不是太好。
據說,文欽年少時,便憑藉着名將之子的身份、和他勇敢果斷的性格,聞名整個鄴都,成爲了鄴都許多紈絝子弟、悍勇少年的小頭目。
二十多年前,也就是建安二十四年,關雲長率荊州兵馬北伐襄樊,水淹于禁七軍於荊北,圍困曹仁大部於樊城,威震華夏,天下震動。
就在那一年,在鄴都有一個心存漢室、辯才天下無雙,名叫魏諷的青年。
他暗中聯絡了荊州北部那些心懷漢室的地方官吏,還聯合了掌管鄴都部分武備禁軍的長樂衛尉陳禕,計劃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祕密縱火、奇襲魏都鄴城!
可是那陳禕心中恐懼,向當年還是魏王世子的文皇帝曹丕告了密,因這件事情連坐而死的官員吏民多達數千人!
大漢中興的最後一次機會,似乎也就這樣隨着魏諷的失敗、和關羽的死亡,而煙消雲散了。
而本來前途無量的名士魏諷,也因計劃失敗,而被腰斬棄市,下場淒涼。
年未弱冠的文欽,當年就是因爲交友不慎,被牽連到了這場驚天大案之中。
按律,文欽本來應當處死,但武皇帝曹操念及他是愛將文稷的獨子,居然特赦了他。
由於得罪了文皇帝,黃初年間,文欽再無官職在身,就這樣蹉跎了七年的歲月。
再到後來,明皇帝繼位,念及文欽是功臣之後、將門虎子,將文欽破格提拔,先後擔任了五營校督、牙門將等要職。
本來,這算是文欽的重生,他本應該吸取教訓,從此夾起尾巴做人才是。
可是死而再生的文欽反而以爲自己是上天眷顧的驕子,越來越剛暴無禮,不僅屢屢以傲慢的態度觸犯上司,而且還多次被上官上奏、發配邊疆。
先帝見他驕橫無理,曾一度想要棄之不用,但畢竟還是愛才心切,沒過多久又將文欽破格任命爲了廬江太守、加五品鷹揚將軍的高位要職。
可是一而再,再而三被皇帝原諒的文欽,還是再一次讓皇帝失望了。
由於文欽在任期間,貪婪殘暴,被上司王凌參了一本,於是文欽被明帝曹叡下詔徵還,拘禁到洛陽問罪。
但文欽實在是運氣絕佳,不久之後,明帝去世,大將軍曹爽專權,由於他和大將軍是同鄉的緣故,得到了大將軍的青睞。
曹爽不僅將文欽先前的罪名抹除,而且遵從丁謐之計,再次派遣文欽回到廬江擔任郡守,並加封其做了正三品的冠軍將軍。
文欽受到如此待遇,按照他的性子,自然沒有收斂行跡。不出意料,他因爲自己接二連三的化險爲夷,更加認定自己是天選之人,變得更加傲慢自大。
不僅如此,他還仗着自己精妙的武藝,自詡是天神下凡,並命人,將這些話語在軍中流傳,因此文欽在麾下三軍中名望甚高,這自然也更加助長了文欽的囂張氣焰。
這一日,廬江郡首府六安縣內,一家熱鬧的茶肆門外,兩個剛剛在城郊農田收了大半天稻米的年輕農夫,此刻正在茶肆門外的攤邊座位上喝茶休息。兩人一邊喫着茶攤的米餌和茶水,一邊談論着什麼:
“聽說自從諸葛公休使君到任以來,處理了一大批貪官污吏,並且收回了地方許多被豪強霸佔的田地,重新分給了貧苦農戶,安豐、九江、淮南三郡吏民都對使君愛戴不已啊!”
“不僅如此,諸葛使君還大力整頓了咱們揚州的軍備,這樣一來,下次吳狗進犯,咱們就不用害怕了!”
“唉,只可惜咱們揚州還是老樣子啊,豪強、地主、將軍們,沒一個省油的燈……”
就在這時,在街角偷聽了半晌的太守府家丁朝着六安縣城內最大的酒樓飛奔而去。
而繼續侃侃而談的兩名農夫,此刻還沒有意識到危險即將來臨。
不多時,酒樓的方向傳來了一陣騷動,大街上衆人遠遠望去,只見原本正常行走的人羣,突然驚慌的四散開來。
不多時,只見一羣衣着華麗、面目凶煞的兵士,擁簇着一位身着絳紅色將軍常服、腰懸環首刀,手持一柄一丈四尺長的混鐵卜字戟,比一衆士卒還要凶煞十倍的高壯猛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