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今賀行走的腳步不停,“後天是發工資的日子嗎?”
錢玉林點頭道:“是啊,肥皂廠跟化工廠發工資是同一天的。”
肥皂廠的員工,目前一共有三百六十多人,其中有八十個是化工廠這邊的編制,但工資和獎金都是譚今賀給發的。
這也是承包時化工廠開的條件之一。
譚今賀對錢玉林道:“你散佈個消息出去,就說肥皂廠這邊的化工廠工人,這個月的工資發不了了,原因嘛自然是因爲化工廠撕毀合約,我也就沒有再給他們發工資的義務。”
錢玉林點頭道:“明白了!”
譚今賀又湊到錢玉林耳朵邊嘀咕一番......
錢玉林邊聽邊點頭,最後道:“保證完成任務!還有別的事要我做嗎?”
“沒了,這兩天就做這兩件事。”譚今賀瞥了錢玉林一眼,“還沒談對象?這麼閒。”
錢玉林長嘆一聲,“人家姑娘不同意,我有啥辦法?”
譚今賀想起來,曾經錢玉林說他在追一個姑娘,不由驚訝。
“還是那個?沒看出來你還挺長情,這都多少年了。”
錢玉林無奈道:“我也嘗試過放棄,聽家裏的相了幾個,可一想到要跟自個不喜歡的姑娘結婚過日子,就渾身不得勁。”
錢玉林看向譚今賀:“你應該能理解我的感受吧?想想看要是你喜歡弟妹,弟妹卻瞧不上你,你能跟別的女人結婚嗎?”
周圍的人都不理解自己,錢玉林還挺希望在譚今賀這聽到安慰的話的。
可譚今賀卻皺眉道:“這麼不會說話,活該人家姑娘瞧不上你。”
錢玉林一噎,正待反駁,就見譚今賀加快腳步走向了停在廠門口的吉普車。
“今天就這樣吧,我先走了。”
譚今賀啓動車子,往勝利大隊駛去。
大隊部因爲擺上了一臺電視,已經成了隊上人最喜歡的地方,沒有之一。
哪怕電視節目幾乎沒有,單調得只能聽新聞和看戲,大家還是喜歡得不得了。
譚今賀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大隊部的辦公室裏擠了許多小孩,電視開着。
他走過去一看,電視上全是雪花,而那些孩子們還看得津津有味,連個說話的都沒有,立得闆闆正正,規範得不得了。
這個時間點,譚友平是不可能打開電視的,譚今賀瞅了眼門鎖。
果然,這羣熊孩子是趁着大人都下地了,跑來撬開隊部辦公室的鎖,偷看電視。
譚今賀倚在門框上站了好一會,那羣孩子都愣是沒發現他。
他壞心地“嘿”了一聲。
嚇得那羣孩子齊刷刷地轉過身來,眼睛裏都盛着緊張。
不過在看到是譚今賀時,又都鬆了口氣。
譚今賀在隊上這些小孩子的眼裏,雖然挺陌生,但每次出現都是伴隨着好事的,比如撒糖,比如開大車,再比如買回來了這個叫電視的盒子。
所以小孩子們都很喜歡譚今賀,一點也不怕他。
此時見到譚今賀紛紛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叫着。
有叫哥的,有叫叔的,還有叫爺爺的......
譚今賀摸了摸口袋,沒摸出糖來,而眼前的一雙雙稚嫩的眼睛都巴巴地望着他,將自己的手指頭嘬得砸吧響。
“咳......”譚今賀想了想,道:“我給你們把廣播調出來吧。”
電視臺只有一個,而且基本上白天都是雪花,看不了。
但廣播大部分時間都能聽。
譚今賀將廣播調了出來,裏面正在唱歌——《讓我們蕩起雙槳》。
孩子們立馬從譚今賀身邊散開,重回電視跟前了。
譚今賀忙不迭逃了。
他不禁在腦海裏想象了一下,自己跟阿瑤要是生了這麼一羣孩子......還真有點頭疼!
回到家還沒走進門,就聽到裏面傳來嚶嚶的哭泣聲。
譚今賀趕忙進去。
家裏的人都在堂屋,譚今梅正在哭着訴說着什麼,爸媽的臉色都不太好,二哥譚今海更是跳着腳吼道:“我這就去何家替你討個公道!”
譚今海剛轉身,便看到了譚今賀,他立馬癟着嘴道:“老四,你姐被何家人欺負了!”
其他人也都看到了譚今賀,周開蓮訝異道:“你咋回來了?”
“回來看看。”
說着,譚今賀便將目光轉到譚今梅的身上,在看到姐姐臉上明顯一片紅時,目光一冷,問:“何文華打你了?”
譚今梅卻連忙搖頭道:“不是,不是你姐夫打的。”
餘秀插話道:“是她老公公,因爲煮的雞湯淡了點,就一下子把碗給掀翻了,潑了今梅一臉,給燙成了這樣!”
周開蓮走到譚今梅的身邊,拉着女兒的手道:“你可別心軟,輕鬆地就饒了過去,否則有一就有二。”
這麼多年,譚今梅的老公公雖然作,但壞脾氣基本都是發泄在譚今梅的婆婆身上,沒對兒媳婦動過手。
如今譚今梅的婆婆身體不如以前,很多事就只能譚今梅接手過去。
又要照顧孩子,又要照顧老人,難怪譚今賀之前就提議讓姐姐到肥皂廠上班,能多掙點,卻被她拒絕了。
譚今梅現在還在公公單位的食堂上班,從家裏走路過去就幾分鐘,更方便。
譚今賀問譚今梅道:“姐夫是什麼態度?”
譚今梅停止啜泣,道:“你姐夫說了他幾句,被他打了一巴掌就再也不吭聲了。”
在何家,她那老公公佔着絕對的領導權。
沒誰治得了他。
譚今梅本來是不回說這些的,平白讓孃家人爲她擔心。
她是實在受不了了。
婆婆病倒,家裏家外都落到了她一個人的身上,可身體勞累也就算了,老公公的脾氣實在讓她備受煎熬。
反正如今還還沒開學,她想讓自己喘口氣。
想來想去也只有回孃家了。
回到孃家,被孃家人一追問,她便順勢將自己的煩惱都吐露了出來。這麼哭一通後,心裏還真舒服了點。
想到這,譚今梅道:“算了,我在家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就回去吧,不然家裏非亂套不可。”
周開蓮不同意。
餘秀也勸道:“妹子,媽說得對,你要是不趁着這次機會給他點顏色瞧瞧,以後肯定得寸進尺。你公公那人,我們又不是不知道,欺軟怕硬!”
餘秀不屑,心道,也就是何家人都太軟了,要換成是她,看那老頭子能翻出什麼花浪來!
譚今梅猶豫道:“其實我公公也就是脾氣差些,但這個家也是靠他撐着的,否則......”
婆婆沒工作,何文華在單位幹了快二十年也沒什麼起色,這輩子估計也就那樣了。
她呢,一個食堂工,還是靠着公公謀來的。
此時,喻明芳拿着一個小碗來了。
她剛剛就在這裏,回去的這一會是爲譚今梅準備藥去了。
碗裏裝着的綠油油的草藥,已經被搗碎,說是專治燙傷。
譚今梅臉上的傷看着紅通通一片,但實際沒那麼嚴重,雞湯嘛,溫度沒那麼高。
最傷人的,是公公往她臉上潑雞湯這一行爲,傷自尊。
從婆家到孃家這一路,臉上的燙都不怎麼明顯了。
不過喻明芳也是好意,譚今梅聽話地任由喻明芳將草藥往她臉上敷。
清清涼涼的,倒是挺舒服的。
譚今梅伸着脖子,防止藥汁流到她的脖子裏。
耳邊傳來譚今賀的聲音。
“媽和二嫂說得都沒錯,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你那個公公,是該治一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