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鑑仍然不滿。
對於下屬的不認同,唐清安並沒有因此而生氣,選擇的是耐性的說服對方。
如果對每位有不同意見的下屬,就棄之不用,那他很快就會無人可用。
而這些能有不同意見的人,至少都是用了心思的,纔能有自己的想法。
賈鑑雖然不認可將軍,卻內心實則對將軍敬佩至極。
前番將軍召集數千隊長大練兵。
他本不是軍中之人,也極有分寸,絕對不會和文官,更和武官中有牽扯。
因此。
賈鑑在金江鎮,可以說是一名獨屬臣。
不過那天將軍特意讓他去看。
他看到了。
那一晚。
將軍沒有去參加軍中的晚宴。
因爲很多隊長,已經到了要割血明志報恩的激烈行徑。
“這就是我,爲何不願意在蠻族未滅前,就帶領遼軍去霍亂國內的原因。”
將軍是對他這麼說道。
他笑而不語。
他看到的是將軍這番出人意料的手段,收攏了數千隊長之軍心。
這數千隊長之心在將軍。
那麼將軍就穩固如山,誰也無法動搖他的地位。
每個人的環境不一樣,認知也不一樣。
唐清安無法把自己的認知灌輸於人。
能改變人的認知。
古往今來只有一個人辦到了。
他雖懂,卻辦不到。
賈鑑負責機密事務,他必須明白自己的心意,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處置各種事宜。
所以唐清安這段日子來,經常召他來剝析志向。
民心所向,軍心所指,無堅不摧!
人們常以爲遼東無法成事,其實大爲錯誤。
遼民但凡能喫上一口熱乎的,生出丁點力氣,不可計數的人不顧性命的殺蠻。
遼東各地同樣不可計數的義民。
不過這些義民,沒有留在史書中,只留在了寥寥數言的雜記裏。
這些手無寸鐵,沒有補給也沒有糧食的義民,逃散在各地無法形成呼應。
很多的義民在長白山脈裏決不投降,蠻族哪怕十倍十數倍圍子,也無可奈何。
這無數處的義民,靠着拳頭讓蠻族無法摧毀,最後卻因爲糧食而大量的餓死。
大周朝廷但凡能支援。
只靠着這些義民就能讓蠻族敗退。
只要誰能帶來糧食,誰能爲他們提供武器,這些人不但沒有野心會和人爭權奪利。
反而會變成這個人手中最鋒利的武器。
遼軍。
唐清安從來都是避免這個稱謂。
在他心目中,金江軍絕對不是遼軍。
未來必定是以救世主之態,來站在全國百姓面前,而不是武夫作亂,以武得國。
這。
……
對不起數百萬信任他,把命交給他的遼民。
將軍的確不是武夫。
是具有大格局之偉才!
賈鑑心服口服。
可是將軍有些太過仁義了。
“任何事過猶不及,將軍如此仁義,朝廷會領情嗎?”
唐清安知道賈鑑在擔憂什麼。
狡兔死走狗烹。
只要讀過書的人,都知道這個道理,很多人到了這一步,都會開始防備。
金江鎮需要防備朝廷。
因爲朝廷在對付金江鎮。
金江鎮是沒有積蓄的。
按照節度府的計劃,明年金江鎮纔會有多餘的積蓄。
而他這回要出動數萬軍。
擠出了金江鎮本就不多的潛力。
那麼勢必影響金江鎮明年的計劃,耽擱金江鎮積蓄力量的時間。
而時間緊迫。
金江鎮處於朝廷和蠻族之間,缺的就是時間。
因此。
很對人反對這回出兵。
賈鑑同樣如此。
文官心裏反對,按照規章制度辦事即可,武將反對,但是他的軍令一下,大軍就能出動。
唯獨賈鑑。
他奔波各地,收攏各地機密事務,都需要當機獨斷,權利極大。
所以唐清安不放心賈鑑。
朝廷還是人心中的朝廷,是大勢。
蠻族還是那個蠻族,仍然強盛不可小覷。
倒是金江鎮。
年年都在物資斷絕的鋼絲上行走,但有意外之事,則形勢無法挽回,有傾覆之險。
小書亭
介時。
只能選擇放棄收留的部分的遼民。
部分遼民,以百萬計。
請神容易送神難,這在金江鎮境內的百萬遼民,誰也都會恐懼。
會不會成爲導致金江鎮民亂,誰也不敢保證。
時間。
上下都知道金江鎮缺少時間。
所以很多人不明白,將軍爲何一意孤行。
唐清安深知形勢,不懼蠻族,不懼朝廷。
可是旁的人做不到。
“你當知我極爲關注陝西之事,你也同樣知道,陝西各地民不聊生,其實不只是陝西。
國內百姓都生活的極爲困苦,不過陝西更重,已經不少的百姓聚衆起來。
所以我認爲大周局勢堪憂,欠缺一根火星而已。”
賈鑑雖然服氣將軍在金江鎮的威望,卻不認可將軍此言。
將軍不認爲朝廷能對付得了金江鎮,理由就是在此事上,實在是太荒謬。
“民亂亙古及今從不停歇,太過久遠不提,前明從立國之初民亂不斷。
大周同樣,而這些年比起前明更甚,可是民亂成不了氣候,遍觀千年歷史。
只幾次民亂才摧毀了國家的統治,將軍爲何這般輕信陝西的民亂就能摧毀大周呢?”
“因爲不只是民亂,還有軍亂。”
軍隊作亂,從來都是自上而下,因爲將領的野心。
唯獨大周不同。
大周全國各地多次的軍亂,都是底層的士兵自發鼓動起來的,從下逼上的作亂。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唐清安說道。
賈鑑愣了愣,不過還是不敢認同。
“將軍把希望放在民亂之事上,此事太過玄乎,那萬一民亂成不了氣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