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早已下了學,去了王夫人處問安。
王夫人掃了一眼賈環。
現在的賈環,去了兒時的做派,有了父親的一絲影子,加上其母的容貌。
論起外表來,委實不輸於寶玉。
娶妻娶賢,納妾納色。
只外貌這一頭上,賈環就不輸於賈寶玉,可在勳貴府邸中,又是最不緊要的。
寶玉柔弱,賈環剛硬,甚至敢對寶玉下黑手,讓王夫人抓不住把柄,只能變着由頭痛罵他的母親。
王夫人轉過了目光,命他抄《金剛咒》唪誦。
賈環才從學堂回來,片刻不得停歇,按照他兒時的脾性,哪怕不敢違逆王夫人,也定會報復。
不過他有了姐夫,姐姐的地位拔高,王夫人也不能隨意壓制,加上三叔陳德言的關照。
竟然壓住了心中的不滿,坐在炕上,命人把燈點亮,認真的抄寫起來。
作爲賈政的第三子,即使是庶出,也是本家的正經主家,而且賈政的地位高。
本應是賈府衆下人巴結的對象,卻一直被傳的名聲極差。
從小就被賈府的下人唾棄,這種風氣的影響下,人人都認爲賈環根子不正。
乃至還不經事的小丫鬟們,也紛紛疏遠賈環,更讓賈環在冷漠的環境中成長。
而對於打壓妾室,賈母倒是和王夫人是一致的,因爲她們在這方面是相同的利益。
如賈府還有老太爺留下來的幾名仍然尚存的姨妾,乃至賈母八十大壽的時候,這幾名老太太也出面恭賀賈母。
她們雖然並不比賈母年歲大多少,卻是賈母的長輩,不過皆不敢讓賈母起身相迎。
賈母命人送粥給王熙鳳,送鮮筍和風醃果子狸給黛玉和寶玉,送肉給賈蘭,惟獨略過賈環。
種種事略過不提。
王夫人處的丫鬟,皆受到主子的影響,素日厭惡賈環,都不怎麼理睬他。
燈暗看書容易壞眼,這不是什麼難知的事。
王夫人的大丫鬟之中,彩霞主動剪燈花,讓燈光亮了些,又倒了一鍾茶來遞與他。
彩霞見王夫人在和旁人說話,纔敢悄悄的和賈環說話。
兩人正說着。
鳳姐進來,拜見了王夫人。
王夫人便問起她們在王府的事,王熙鳳笑着回答,今兒有哪幾位堂客在那裏,有什麼戲文,酒席上的菜餚等。
說了不多幾句,寶玉也來了。
進門見了王夫人,不過規規矩矩說了幾句話,便命人除去抹額,脫了袍服,拉了靴子,便一頭滾在王夫人懷內。
王夫人便用手滿身滿臉摩挲撫弄他,寶玉也搬着王夫人的脖子說長道短的。
“我的兒,你又喫多了酒,臉上滾熱。你還只是揉搓,一會鬧上酒來。還不在那裏靜靜的倒一會子呢。”….說着,王夫人便叫人拿個枕頭來。
寶玉聽了便下來,在王夫人身後倒下,又叫彩霞來替他拍着。
王夫人屋子中,金釧兒是個容貌出衆的,早已送去給了金州,還有就是彩霞的容貌出彩。
寶玉最喜歡好看的女孩子,纏着彩霞說起話來。
彩霞不能不理,只能淡淡的搭理,但是兩隻眼睛只向賈環處看。
現在又不是幾年前,那時衆人還小,能當做玩鬧,現在年齡都大了,理當避嫌。
受了騷擾的彩霞又羞又惱,但是如何敢在王夫人面前甩臉賈寶玉呢。
只能奪回手,無奈的威脅。
“再鬧,我就嚷了。”
寶玉有王夫人的寵愛,仗着王夫人的勢,不把彩霞的話放在心上,仍然嬉皮笑臉。
彩霞不同一般的丫鬟。
很多丫鬟喜歡和寶玉玩,不過是從衆的心理,加上寶玉的身份,纔是如此。
而彩霞雖然老實,卻有她自己的主意。
她和王夫人另外一名大丫鬟彩雲是不同的。
彩雲認爲賈環雖然不得寵,到底也是正經的主子,想要成爲賈環的身邊人,做一名姨娘。
所以彩雲和趙姨娘暗中處成了一片,賈環雖小,卻心中敏感,因此不怎麼喜歡彩雲。
唯獨彩霞,是真心實意的喜歡賈環。
賈環如何又感受不到彩霞的心意,雖然表面上無動於衷,但是見賈寶玉如此欺負彩霞,就再也按捺不住了。
從小就是個狠人。
先前因爲王夫人之事,早就心中不滿,不過壓下心中的一口氣,他可和寶玉不同。
寶玉惹事卻不負責,賈環惹事不怕事。
見寶玉和自己相近,因而故意裝作失手,把那一盞油汪汪的蠟燈向寶玉臉上只一推。
只聽寶玉“噯喲”了一聲,滿屋人都唬一跳。
彩霞解了圍,賈環卻顯眼了。
不提王夫人和王熙鳳的責罵,以及又叫來趙姨娘辱罵一番。
第二日。
薛姨媽就帶着薛寶釵,薛寶琴去看望了賈寶玉,碰到了也來探望的賈探春。
雙方身份都很敏感,偏又避不開。
賈探春安慰了寶玉幾句,就匆匆的離開。
薛姨媽只見寶玉左邊臉上燙了一溜燎泡,幸而眼睛沒動,心疼不已,嘴上忍不住埋怨了賈環幾句。
衆人還以爲賈環是無心之舉,倒也沒想到,賈環會如此膽大,且這麼下手狠辣。
雖然探春已經離開,可此處人多口雜,薛寶釵暗暗拉了拉薛姨媽,薛姨媽才住了嘴。
在寶玉屋子中呆了片刻,薛姨媽帶着薛寶釵離去。
“也就是看在三姑娘的面上,不然你姨母可不會這麼輕易忍氣吐聲。”
薛寶釵明白母親的意思,姨母是投鼠忌器,顧忌探春的未婚夫平遼侯。….賈環是探春的胞弟。
“所以啊,女兒家最後的依託,還得是看夫家,夫家成器,女兒家才能揚眉吐氣。”
薛姨媽隱隱的說道。
薛寶釵裝作沒聽懂,沒有迴應母親的話。
薛姨媽嘆了口氣。
此事論起來,的確容易讓外人笑話,可惜她又不敢違逆王子騰。
母女分別後,薛寶釵去了李紈處,薛姨媽去見了王夫人。
兩姐妹見面後,王夫人還在氣憤,卻又無法,薛姨媽則把昨天和哥哥的事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