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臣似乎是想把所有的話都說完,眼神裏帶着一點點光,愧疚溢了出來,輕輕的聲音彷彿在懺悔。
“那些事情……讓你很難過吧。”
“真的對不起,我沒有想讓你難過的。我的初心也從來不是傷害你和孩子,只是我的感情,好像不受我自己控制……”
“我想了很多次,都想象不到如果你不在我身邊,會是什麼樣的場景……”
“那種畫面我拒絕看到,以爲除了自己之外,別人都沒辦法給你幸福。”
“只是今天我看到了。”
林逸臣臉上的輕笑並沒有消失,眼神漸漸轉向旁邊站着的陸時謙,淡漠的眼神好像沒有帶任何情緒,只是那眼眸之下的壓抑,只有他自己才懂。
“我覺得……好像也不錯。”
陸時謙淡淡的回望他,心裏也很複雜。
原本之前是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讓這個男人付出自己應有的代價,至少牢獄之災是免不了的。
可現在看着他這個樣子,竟然又覺得可憐。
林逸臣確實是做了錯事,可卻罪不至死。
“你活着就算對得起念念了。”
陸時謙面色稍微緩和了一些,“所以最好不要死,如果你死了,念念可能反覆想到的都是你做過的那些事。”
林逸臣聽見他所說的話卻是笑了。
他看着陸時謙,眼裏像有些釋然和自嘲。
“沒想到,我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你居然沒有諷刺我,竟還想讓我好好活着。”說着說着,他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更加悔恨難當。
“我……祝福你們。”
林逸臣輕輕嘆息一聲,卻像是突然卸下了所有,“希望你們能永遠幸福。”
他最終要放下一切,一個人離開。
這樣的結果也算是好的吧……
至少不用擔心念念是一個人,也不用再痛苦。
林逸臣眼角帶着溼意,呼吸也越來越重,旁邊的機器突然開始響了起來,他還在斷斷續續的說胡話。
“希望……你們都能夠原諒……我,之前做過的那些事,真的很抱歉。”
陸時謙皺眉看着那些機器,趕緊上前按了緊急按鈕,然後親自查看林逸臣的情況。
“我原諒你了!你暫時別說話了,先吸氧,好好休息!”
顧念看着他現在的樣子,知道這是已經快要撐不住了,瞬間焦急的不行,一把拉住他的手,“堅持住好不好?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你知道嗎?我懷孕了,如果……”
她儘量扯出一絲笑容,“你撐下來,讓這個孩子認你做乾爹,好不好?”
林逸臣垂了一下眼眸,看着自己被他握着的手。
她竟然還願意讓自己的孩子認他做乾爹?
看來念念,的確是已經原諒他了。
那他在這個世界上,也再也沒什麼遺憾了。
林逸臣突然釋懷地一笑,輕輕閉上了雙眼。
顧念一直沒停的跟他說話,可也沒有說兩句,就感覺自己握着的手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支撐,她一鬆,就往下墜落。
而病牀上的男人嘴角含笑,已經沒有了氣息。
她怔怔的看着,眼淚沒有知覺的從臉上滑落,像是突然迷失了方向的人,久久回不過神來。
陸時謙原本還在等着醫生拿儀器過來,一看這個情況,又再次查看了一下林逸臣的眼睛和脈搏,最終停頓了一會兒,才緩緩轉過頭。
顧念還是沒有什麼反應,愣在原地。
陸時謙心疼不已,將她摟到自己懷裏,輕輕在額頭上吻了一下,“也許對於他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別難過。”
顧念聽完這句話,總算再也忍受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顧念和陸時謙一起操辦了林逸臣的後事。
直到一週後,卡諾爾家族的人才姍姍來遲,帶走了林逸臣的骨灰。
其實顧念很想把他葬在國內,像他那樣複雜的家族裏,根本就沒有絲毫人情味,否則也不會造就林逸臣這樣的性格。
陸時謙摟着她的肩膀,心裏也是五味雜陳。
“我們沒有任何立場把他留在國內。”
顧念看着已經消失在視線裏車,回想剛纔那兩個人的樣子就透着一股冷漠,“林逸臣……未免也太可憐了。”
一生都被操控,培養成了他們想要的樣子。
所以到最後連自己也做不了。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不能左右自己的命運。”
陸時謙以前做醫生的時候,見慣了生死。
後來接管公司後,見慣了冷漠。
所以他對這種事情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只是林逸臣這個人恰巧和念念有關,所以難免會覺得有幾分同情。
陸時謙收回目光,伸手把顧念肩膀上的披肩攏了一下,柔聲道:“回去吧,有點涼。”
“好。”
顧念被他牽着往回走,突然想起來什麼,又問道。
“那他們把他帶回去之後,我們能知道他們把他安葬在哪裏嗎?”
陸時謙沒有馬上回答,認真想了一下所瞭解的卡諾爾家族裏的情況,才說道:“應該可以。”
一般的大家族都有祠堂,但卡諾爾家族的家族是外國人,所以應該還是會將人葬在墓地裏。
“那以後我們有時間就去看看他吧,他一個人肯定很孤單。”
“好。”
兩人的身影越來越遠,被陽光拉出的影子倒在地上,好像是一副絕美的油畫畫卷。
……
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陸時謙帶着顧念去醫院做孕檢。
驗孕棒的準確率並不是百分之百的,即便是已經確定,也要做一個初步檢查。
“你緊張嗎?”
等着叫號的時候,顧念感覺旁邊的男人好像有點不太對勁,笑着打趣道:“陸醫生天天不怕地不怕,不會不敢進婦產科吧?”
陸時謙眼皮跳了一下,“怎麼可能?”
說着不可能,他的坐姿卻已經換了好幾個了。
顧念也不拆穿他。
她的心情倒是很放鬆,畢竟是有過一次經驗的人了。
沒過一會兒就叫到了他們的號。
陸時謙站起來整理了一下外套,牽着顧念就往診室裏去。
醫生問了一下情況之後就開了彩超單,讓他們先去做。
顧念完全不用擔心,被旁邊的男人拉着走。
到了彩超室,陸時謙理所應當的就跟着進去了。
“躺到牀上……”
醫生剛說完半截,一扭頭就看到跟着顧念一起的男人。
他對於這個曾經聲明大噪的陸醫生當然也不陌生,很是意外地提醒了一句,“陸醫生……這個,彩超室外面好像貼得有字,男士禁止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