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無濟收起了他一貫的笑容，他冷下臉來，渾身散發着與他以往截然不同的氣場，有一種霸氣的威嚴在他身上顯現。
無濟好整以暇地坐到單人沙發上，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道：“坐着聊？”
鍾傀握了握拳又鬆開，他盡力穩住複雜的心情走了過去，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卻陌生的感覺，心裏焦躁不已。
而他此時還有一個疑惑，那就是爲什麼現在的無濟，會跟玄界的人有瓜葛。紀楚對現在的無濟的態度，讓他有了一個既模糊又可怕的想法。
“你到底是什麼……人？”鍾傀在妖和人這個稱呼上，他還是選擇了人，雖然現在主導這具身體的意識是妖靈。
“我就是我，無濟是我，我就是無濟。無論如何區分，如今我們都是這個具身體的主人，你不用糾結這個問題。”無濟聲音也低沉了下來。
“你錯了，你不是無濟，你不過是一個鳩佔鵲巢的妖靈而已。”鍾傀冷言道。
無濟並未生氣，他只是淡淡地看了鍾傀一眼說道：“你執意要這麼想，我也無所謂。反正你現在見到的人，就是我。”
突然，無濟的眼睛瞬間一變，他幽幽地說道：“鍾傀？陰帥？呵呵，真是造化弄人。前世我與你是死敵，今生你和我成了摯友。可惜了，我們之間註定是彼此的劫數，無論是以什麼身份相遇，這宿命不可違，始終要有個終結。”
鍾傀瞳孔驟縮，他的手微微發抖，並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對方的這一番話，還有無濟的眼睛出現的變化，讓他剛纔自覺可怕的想法得到了證實。
只見此時無濟的眼睛顏色和傳達出來的眼神，與當初他在墨天山時看到的妖帝雕像的眼睛一模一樣。
這甚至是天大的荒謬，無濟身體裏面的妖靈，居然會是妖帝！
而無濟剛纔的話，讓鍾傀彷彿被一桶涼水兜頭淋下，全身透心涼。
宿命？命數之中的劫數？宿敵？
鍾傀心裏不由得一陣苦澀，難道自己的命數之中攸關生死的宿敵，是一個救過自己幾次性命的兄弟，是可以彼此絕對信任，交付後背的兄弟！
這真是上天給自己開的一大玩笑，如果是宿敵，那爲何會成爲摯友？是不是哪裏出了偏差？
此時的鐘傀內心並不想承認，無濟就是他命數之中的劫數。但他也知道避無可避，一切的機緣巧合，確確實實在他眼前發生了。
“如果不幸失控，他完全取代佔據了我，我的意識不再存在，變成了妖作惡社會的話。消滅我的重任，就交代給你了。”
“你可以的，我們的交情，這件事情交給你就對了。死在你手裏總好過死在別人手裏。”
無濟先前說過的話在鍾傀的腦海中響起，鍾傀雙手拳頭緊握，手背上的青筋爆起，心臟快速地跳動着，他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無濟只覺得鍾傀在自欺欺人，非常蔑視地看了他一眼。察覺到鍾傀的筆已經拿在了手上，他哼了一聲道：“我勸你別輕舉妄動，就算我現在是凡人之軀，你也不是我的對手。我暫時不想對你做什麼，所以目前還能平心靜氣地聊一聊。”
無濟的眼睛有那麼一秒的時刻恢復了正常時的瞳孔，但只是一瞬間。
此時他詭異的眼睛裏透露着一絲無法言說的孤涼，他嘆息一聲道：“多少年過去了，這個世界的一切都變了。多年蟄伏在黑暗之中，終於等到這一時刻的光明。我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有獲得這般自由，沒有好好看看這個世界。自由的感覺，實在是彌足珍貴。”
鍾傀一直盯着無濟的臉，然而那雙詭異的眼睛出現在無濟的臉上，讓他非常地不舒服。
“怎麼？有話要說？行，我讓你說。”無濟突然自言自語，鍾傀皺着眉看着他，手中的筆一直沒有放下。
無濟自言自語後低下頭，再擡起來時，右邊臉的眼睛依然詭異，但是左邊的眼睛恢復正常，並且左邊臉的表情和右邊臉有着明顯的區別，表達着完全不同的兩種情緒。彷彿是兩個人的表情，拼湊成一張臉。
鍾傀意識到了什麼，他激動地前傾着身子，他沒想到這個妖靈並沒有完全奪舍，真正的無濟在還這具身體裏。。
然而他更憂心起來，妖靈可以這麼自如地控制這具身體的一切，這恰恰證明，妖靈的妖力並不低。
“鍾傀！”無濟喊道。
這一聲呼喊，鍾傀毫不懷疑地肯定這就是他所認識的無濟，而不是妖靈。
“我已經控制不住他，鍾傀，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情。”無濟說着話，他右邊的嘴角卻往上揚了揚又道：“他殺不了我。我死，你也會死。”
“那就讓我們同歸於盡，反正我活了這麼二十幾年，也是白賺來的。鍾傀……”無濟話沒有說完，左邊正常的眼睛慢慢又變回了那詭異的眼眸。
“無濟！”鍾傀慌忙地喊道。他根本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什麼，卻也只能看着那熟悉的目光漸漸陌生。
“呵，我原想讓你們多說幾句，可惜他這人不識時務。這麼多年了，我太瞭解這小子的性格，我本來挺喜歡他的，可惜了。”無濟靠在沙發上，搭着扶手的手輕輕地拍着，似乎頗爲惋惜。
然而鍾傀此時心中暗自思忖，既然無濟的意識還在，那就還有希望。他心想一定要想辦法，將妖靈再次壓制住，喚醒無濟的意識。
“你有什麼話就說吧，說給我聽就相當於說給他聽，就像以往，他做過的事情，和你說過的話，我也一清二楚。”
就在這時候，無濟眼中紅光一閃，他整個人一怔，面部開始扭曲起來。
“你敢！”無濟突然大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