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清客 >第九十九章 凶宅與清泉
    祝德棟先被掌嘴二十,再又打了六十大板,覺得自己一條命已經只剩半條了,現在聽說還要杖八十,那就小命休矣,嚇得連聲哀叫道:“大人饒命啊,小民並未休妻,大人饒命,饒命。”

    萬推官喝道:“還敢抵賴,方纔蔣氏已招供說你要休妻娶她,曾氏的兄長曾筌也聽你親口說要休妻,無故休妻依舊大明律應當杖八十、徙兩年。”

    祝德棟磕頭道:“大人明鑑,小民只是一時戲言、氣話,小民哪敢休妻,休妻要有休書,小民並未寫休書。”

    一邊的曾漁說道:“若不是我大哥給了你一記耳光,你休書已經寫出來了,你今ri隨蔣元瑞上公堂,豈不是想趁蔣元瑞狀告我的同時順便把妻也給休了

    祝德棟爬着轉身向曾筌、曾漁兄弟二人求饒道:“大哥、鯉弟,我是豬油蒙了心竅說了些混賬話,我知錯了,求你們向兩位大人求個情,饒過我這一回,饒過我這一回。”

    曾漁道:“我姐姐已傷透了心,你既要休她,她就與你離婚,你受杖刑服苦役,與我們沒有任何於繫了。”

    萬推官拍案道:“祝德棟,本官給你三ri時限,三ri之內若不能求得曾氏回心轉意,就以無故休妻罪論處。”向林知府拱手問:“府尊有何訓丨示否?”

    林知府道:“就是這樣,祝德棟三ri內不能得到曾氏的見諒,就杖八十、徙兩年——退堂。”向曾漁點了一下頭,與萬推官往後堂去了。

    曾漁對大哥曾筌道:“大哥,我們走。”邁步要走——

    那祝德棟不顧臀背疼痛,手腳並用,爬過來扯住曾筌的直裰下襬:“曾大哥,我知錯了,我改,我改,求大哥帶我去見若蘭。”又轉頭對祝言棟道:“二哥,幫我求一下曾大哥和鯉弟啊,不然我就沒命了。”

    祝言棟也知道官無戲言,祝德棟若不能得到曾氏兄弟和曾若蘭的原諒,別說杖斃,兩年苦役也受不了啊,他們祝氏三兄弟之間雖然不睦,但不至於幸災樂禍,手足之情還是有的,上前作揖陪笑道:“曾大哥、九鯉相公,德棟他也是一時糊塗,今已受到府尊老公祖的嚴懲,他現在知道悔改了,請你們放過他這一次。”

    曾漁道:“祝二哥,不是我們絕情,而是祝德棟言行太讓人寒心,不必多說了,就此別過。”拉着大哥曾筌往幕廳外走。

    曾筌的直裰下襬被祝德棟緊緊拽着,救命稻草啊,豈肯鬆手,苦苦哀求:“曾大哥、鯉弟,我知錯了我知錯了,我與若蘭一向恩愛,這次是鬼迷心竅,我知錯了,饒過我這一回。”

    祝言棟也在一邊懇求,曾筌心腸軟,問曾漁:“小弟,你說該如何?”

    曾漁道:“這個還得姐姐作主,只是姐姐已被此人傷透了心,有主在先不肯再見他,我們又何必爲他說好話。”

    祝德棟忙道:“告訴我若蘭現在哪裏,我去求她原諒。”

    曾漁怒火又上來了,冷笑道:“你的妻子、女兒在哪裏你不知道,她們是死是活是流浪街頭走投無路你一概不知是嗎,你照樣乘你的小轎陪你的姘頭尋歡作樂是嗎,你這種人就該當堂杖斃”

    祝德棟不敢吭聲,卻把曾筌的直裰下襬拽得更緊了。

    祝言棟知道曾筌比較好說話,好言相求,曾筌道:“這事還得由我弟拿主意,這次若不是我弟出面,我在祝家畈先被你們祝家人打的半死了。”

    祝言棟好生尷尬,不知說什麼好了,都怨三弟事情做得太絕。

    曾漁看看火候差不多了,說道:“我代我姐姐提一個條件,要請我姐姐因祝家必須祝村裏正、族中長輩和祝德棟一道來請,否則免談。”

    祝德棟聽曾漁這麼說,大喜,連聲道:“一定照辦,一定照辦。”

    曾漁道:“別高興得太早,這是我代姐姐提的條件,但我姐姐肯不肯原諒你還很難說,要我姐姐先原諒了你,然後纔是那個條件。”

    祝德棟道:“我這就去求若蘭——”

    曾漁道:“你這模樣不要嚇壞我姐姐和阿彤、阿煒小姐妹,別想着裝可憐博同情,要真心悔過,我姐姐纔有可能原諒你,你先和祝二哥回祝家畈,明ri再過來。”

    祝德棟點頭道:“好好好,明天一早來——鯉弟,你們都住在哪裏?”

    曾漁嘆息道:“說你薄情寡義會說錯嗎,老善是跟着我姐姐去了石田又回來的,你只要稍微關心一下問問老善不就知道了。”

    祝德棟羞愧道:“是是,鯉弟教訓丨得是。”鬆開了曾筌的直裰下襬。

    曾筌走了幾步,回頭對祝德棟道:“趕緊擡到城南劉氏藥鋪請劉異遠醫生給你冶一下傷,天氣熱,要當心。”

    上饒劉異遠專治跌打損傷,有祖傳祕藥,療效甚佳,曾筌與劉異遠有點交情,知道劉異遠的本事,祝德棟雖然可惡,但總還是他妹夫,故而提醒——

    祝德棟感激道:“謝謝大哥,謝謝大哥。”

    曾漁就先出去了,讓大哥唱紅臉,黑臉他來唱。

    出了府衙大門,曾漁和大哥曾筌往西門走去,卻見吳chun澤從對面一家茶肆走了出來,拱手問:“曾大哥、九鯉,案子審得如何了?”

    曾漁向吳chun澤說了審案情況,吳chun澤點頭道:“這樣最好,既要懲治,也要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又道:“蔣元瑞回永豐去了,他這功名難保了,唉,既是舞弊進學那就該謙遜一些,不要囂張跋扈,現在從高處摔下,成了大笑柄。”

    曾漁道:“咎由自取,我估計他進學後仗着頭上方巾,在永豐也得罪了不少人,一旦被削了功名,還有苦頭喫,得意不能忘形啊,更何況是歪門邪道。

    已經過了正午時,炎陽當頭,三人走在路邊槐蔭下,不知誰的肚子在“咕咕”叫,曾漁道:“這次多虧吳兄幫忙,今ri我兄弟二人請吳兄小酌兩杯。”

    吳chun澤道:“在上饒,我是東道主,當然我請。”

    曾漁笑道:“我也準備在上饒安家,還是我請。”

    吳chun澤笑道:“那好,我也正有事要與賢弟商談,賢弟不是要買房安家嗎,我有一遠房堂叔,在北門外靈溪畔有一處房子,前後院子,總計有四畝大小,出入城也方便——”

    曾漁道:“那很好,不知索價幾何?”他母親周氏不喜歡住城裏那種街面房子,喜歡有個大院子,可以種些花花草草。

    吳chun澤道:“紋銀五十兩。”

    曾漁詫異道:“這似乎太便宜了。”

    廣信府這邊的地價,一畝上好水田值紋銀十兩,吳chun澤說的北門這處房子佔地四畝,就是當作空地賣也值四十兩啊,這麼一處大房子只賣五十兩,有點可疑——

    果然,吳chun澤說道:“之所以賣的這麼便宜,是因爲那處房子風水不佳,我堂叔是做茶油買賣的,早年掙了一些銀子,可是自十八年前建了那所房子後,生意屢虧,虧些銀錢也就罷了,更慘的是兩個兒子一個十二歲、一個九歲,在三年間先後死了,所以那房子自七年前就一直荒着,想賣也賣不出去,每年會租出去幾個月,沒有常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