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剛到樓下,助手就迎了過來:
“周教授,您是要到實驗基地下面去轉轉,還是送您到招待所或者別的地方。”
“不用了,你自己去忙吧。不用管我,一會有車子過來接我。”周成回答道。
助手面露難色,周成又說道:
“不用在意你們劉總的安排,你就說是我讓你別管我的。”
遣散了助手,周成看向辦公大樓後面那片陽光明媚的小平原。平原邊上除了那棟兩層的紅磚小樓就再無凸起的建築了,他忽然想起了老劉就住在那裏,於是信步往小樓的方向走去。
周成走到接近小樓邊上的時候,因爲不算太近的距離和悶熱的天氣,汗珠已經佈滿了他的額頭。小樓前老劉的那輛老式轎車引擎蓋支了起來,而老劉正弓着背在機艙里弄着什麼。
“老劉,修車呀?”周成問道。
“是啊,我這化油器的老車。火花塞和點火器出問題了,又找不到備件。我給他改成熱火頭,這樣它完全不需要脈衝點火線圈了。”老劉埋頭在引擎蓋里弄着,並沒有擡頭。但很快,他就聽出了說話的聲音。
他擡頭一看,滿臉的驚喜:
“呀!是老周啊!真沒想到是你來了呀!”
周成看到老劉那張臉上雖然依然溝壑縱橫,但是上次見面的惆悵卻似乎少了很多。周成遞上一支菸:
“老劉,你看起來氣色不錯啊。超文他現在怎麼樣了?”
老劉摘掉了手上的工作手套接過煙:
“自從上次超文和您一起去執行了任務,回來以後。超文的狀態就比以前要好多了,有時候和我說上幾句,讓我在食堂陪他喫飯。雖然時間也很短,但是我很理解。他工作忙嘛,現在大家都在爲了對付天上那些東西努力着。總之,感謝你呀!老周,還是你給他交流管用呀!”
看着老劉臉上洋溢着欣慰而滿足的笑容,周成感到非常疑惑。他在整個飛行任務期間和劉超文在一起的時間本就非常短暫,更何況他根本就沒有和劉超文做過什麼交流。
“超文他回來以後和你說過我們在太空任務的細節嗎?”周成試探地問道。
老劉搖搖頭:
“他那麼忙,哪裏有空和我聊這些呀。不過我也不敢太佔他的時間了,現在基地的工作這麼忙,他又是總工程師,工作壓力很大,我能理解。”
慈父般的話語從老劉口中說出就再正常不過了。但周成聽出來,老劉並不知道劉超文在太空執行任務的細節,甚至不知道他因爲暈厥直接回到了地面治療。
“哦,是啊...”周成在猶豫要不要告訴老劉,穿梭機撞上空氣簇射以後,劉超文昏迷的事情。
“對了,老劉。超文他以前跟着我在清北大學的時候,有過幾次暈厥。你們到了蜀川以後,還發生過嗎?”周成問道。
老劉的笑容稍稍退卻:
“在四、五年前,我記得就是這個基地投入試運行的時候。我和超文在對面的小山坡上,他暈厥過一次。當時我趕緊帶着他往城裏的醫院跑,但在路上的時候他就醒了過來。後來,他的工作越來越忙,和我的交流也越來越少。也沒有聽說過他暈厥的事情發生了。”
“超文這孩子,性格內向,從小母親也沒有在身邊。現在有這麼大的事兒壓着他,有時候性格偏執一點,也可以理解。只要他健健康康的,我也就沒什麼奢求了。現在偶爾能和我說上兩句,我也就很滿足了。”老劉一邊說着,一邊蓋上了發動機艙的蓋子。
周成轉頭看了一眼並不算太遠的高能粒子研究中心辦公大樓,對老劉的話既理解,又感到疑惑。
“超文的母親,後來就一直沒有消息嗎?”周成問道。
老劉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久久沒有說話。幾次想開口,都又噎了回去。周成看出了老劉的痛苦,他看了看錶。
“老劉,我還有其他事情,也該走了。超文他要是有什麼情況,你就和我聯繫。”
老劉也從不願憶起的往事中回過神來:
“我送你出去吧,這兒到基地外老遠一趟。而且,現在外邊下着雨。基地邊界上的暴雨很大的。”
“哦,不用了。有人在基地門口接我。我走到基地大門口就行了。”周成回答道。
“那我送你到基地門口吧,這天氣悶熱,你走出去也得滿頭大汗了。”
周成擦拭着額頭上還未散去的汗漬,也就沒有再拒絕。汽車引擎啓動了起來,出風口吹出了清涼的冷風。
周成看着陳舊但整潔的內飾面板上,零碎地貼着不少退去的紋理和色彩的貼紙。老劉笑了笑:
“這些都是超文小時候貼的,我一直沒有把它們颳去。這老車承載了太多我們父子當初從困難中走出來的回憶。可以說,車上每一個零件上都有我們父子留下的痕跡。所以,一直捨不得換掉。”
周成用手摸着那些已經龜裂的貼紙痕跡,沉沉地點頭,他很理解老劉的情懷。車子到門口的時候,另一輛車已經在這裏等着周成了,他和老劉告別以後上了那輛車。開車的人,正是曹銳。
“今天的情況怎麼樣?”曹銳發動了汽車。
周成皺着眉微微搖頭:
“說不清楚,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回去再說。但我還真佩服你啊,老曹。你教我那些避開主題、引導方向的談話技巧雖然我也沒學全會,但還真有用。”
曹銳呵呵地笑道:
“術業有專攻嘛,沒啥大不了的。”
“你那邊情況如何?”周成問道。
曹銳抿了一嘴,
“沒啥實質性的發現,一會到了住處我們把信息整合一下。看能不能找出點問題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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