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白衣少年的那一刻，他的心如同被寒冰鎖住。
“你喊我什麼？”雲逍挑眉問。
凌塵將那失去五指的右手背在了身後，不動聲色道：“劍奴凌塵，拜見主人。”
他在這最潦倒的一刻，碰上了最不想碰見的人，心怎能不亂？
另外，雲逍是否從始至終知道他的位置？
如果是，那就麻煩大了。
凌塵掩蓋住內心的詭變，擠出一絲笑容對雲逍道：“小奴按照主人的吩咐，收集了劍墟守墓人一脈私自動用洞天鏡的證據。而今一衆枯氏劍修已被魔與符修所殺，有我作證，主人可回劍墟給守墓人一脈治罪了。”
他心有無限憋屈與震怒，都忍下去了。
“聽聞你將洞天鏡帶進來了，而今枯氏劍修死了，洞天鏡呢？”雲逍向他伸出手。
凌塵聞言，面色一沉。
“方纔我被兩個枯氏劍修暗殺，無奈之下，動用了洞天鏡力量自保……”凌塵只能將右手亮出來，其上右掌已經炸碎，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手腕。
“是因爲你又玩了別人的妻子？”雲逍幽幽一笑，“凌塵，你是真仙轉世，可口味獨特啊。”
凌塵森冷擡起頭，死死盯着雲逍，目中已經有了一些寒念。
“讓主人見笑了……”凌塵低聲道。
“哈哈。”雲逍忽然笑了起來，指了指凌塵臍下位置，“這兒怎全是血呢，是不是遭了報應，斷子絕孫了？”
凌塵握住衣袖下唯一的拳頭。
他明白了。
雲逍，什麼都知道了！
他每一句話，都只是在嘲笑自己。
凌塵忽然訕訕一笑，道：“恰好六根清淨，以後可專心修道，追隨主人通天而行了。”
“是麼？”
這般羞辱，這凌塵還能忍耐，倒讓雲逍有些意外。
他往前走了幾步，和凌塵一起並肩站在風中，遙望前方屍山血海的戰場。
過了一會兒，他目光清冷對凌塵道：“把卍符劍拿出來。”
凌塵眉頭皺得更深，低聲道：“此劍不在我手上。”
“哦？”雲逍一伸手，前方不遠處一個寒潭之中水波盪漾，嗡的一聲，就有一把桃木劍飛出，落在了雲逍手上。
凌塵面目扭曲了一下！
這把於別人手裏無比沉重的桃木劍，放在雲逍手裏卻輕如鴻毛，他捏着劍柄隨手甩動，微笑着看着凌塵。
“不在你手裏，而在潭水中，說明他想將它藏起來，等你恢復了一些，就把它獨吞？”雲逍看着他的雙眼說。
凌塵倒退一步，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你能如此掌控它，說明符龍象是你殺的，也是你嫁禍我和枯氏劍修……加上符修，全讓你不會吹灰之力滅了。”
“你說少了一點。”雲逍目光深遠看向前方，“神州是我的故鄉，而妖是千代災禍，我還借用符修的手，把幾千萬妖軍給滅了。”
妖軍數量太多，光靠雲逍一人殺，太費勁了。
他取了個巧。
“主人！”凌塵深深低頭道：“我已當衆成爲你劍奴，甘願一生爲你效力，你又何須算計我？”
“你騙自己騙多了，還當真了？”雲逍莞爾笑道。
說到這裏，他擡頭看着雲逍，一字一頓道：“此後一生，我凌塵再不生半分異心。如有違背，叫我天誅地滅。”
“你如今只是怕死而已，若你沒生死之危，你就不會這樣說了。”雲逍望着前方，髮絲在風中飛揚。
“真不是。”凌塵苦笑一聲，“前世一生，我都未曾見過你這種存在……之前我剛重生，心裏難以相信這凡塵世界竟有人能壓我一頭，而現在我信了！你不是我今生的劫，而是我這輩子的貴人。”
雲逍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我相信你這幾句話了。”
凌塵雙目赤紅，欣喜若狂，就要向雲逍跪下。
“凌塵願對天立誓，將重生之命交付主人……”
然而，他剛說到一半，雲逍伸手一擡，讓他根本跪不下去。
“但已經晚了。”雲逍盯着他說。
凌塵雙目濃烈沉聲道：“爲什麼？我前生乃大宇宙仙，獨霸一方仙庭的神霄劍帝，爲你追隨者，還不配麼？”
“確實，不太配。”雲逍道。
“你……”
凌塵死死的盯着他。
神霄劍帝，不配當小弟？
這是哪來的自信？
縱使他姿態再低，此刻之辱，都足以讓他胸腔火山爆發。
雲逍這一句話，無疑是在摧毀他重生後所有的自信。
“你不必生氣。”雲逍平靜如雲，看着凌塵道：“記得嗎？你剛重生，我救了你一命。如果沒有我，你不會有這一世。”
“所以呢？”凌塵雙目佈滿血絲。
“我給過你機會了，可你從始至終都沒有珍惜。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反骨崽的常規操作，沒有半點報恩者的作爲。”雲逍微微笑了起來，“如此，傻子纔會讓你跟在身邊，當你的貴人呢，對吧？凌塵，別否認了，從前世到今生，你都只是一個自以爲是的仙路賤貨。”
“哈哈。”凌塵目光逐漸猙獰，“你此刻在這揮斥方遒，不就是因爲你在爭鋒中佔據優勢呢？若我壓制你，我也可以評價你、審判你。”
“所以才說，我們之間並沒什麼共同語言，不如只留一個。”雲逍道。
“你！”凌塵面目陰冷，“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爲何就是不願放過我？”
“因爲你是肥羊，還欠我一條命。”
雲逍說完，隨手就將那卍符劍扔在了地上，再以森寒目光看着凌塵，“再給你光明正大一戰的機會，爲自己求一個體面吧。”
“好！”
說到這份上，凌塵再也不裝了。
裝慫、裝卑微，實在太憋屈了。
那是對他道心慘重的壓抑！
就在這山巔之上，他一身道心境聖元涌動，手中九色劍魄祭出。
只可惜，他現在只能用左手握劍了。
“神霄劍帝。”雲逍負手輕笑，“你連凡人都不懂，還想重生當凡人修仙？你前世可曾想過，自己會被兩個微塵折騰成這樣殘缺模樣麼？”
“你說這話，有意義麼？”凌塵陰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