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如此不客氣的話，莫問靜也生了火氣，可怵於那條鞭子，只好拼命忍住，和身旁的魏芙仿若一體同胎，面色漲得通紅，嘴脣氣得發白。
客棧裏，雙雙對對的眼睛在兩邊來回流轉，看熱鬧的同時也沒忘了斂氣收聲，以免殃及池魚。
只沉默了一會，溫和清潤的聲音再度響起：“靜師弟，時間還早，你不妨帶魏姑娘上街散散步。”
“哈？”
圍觀人羣很是默契地張大了嘴，其中屬莫問靜嘴巴最大，半晌才呆呆應了聲“哦”。
“姑娘，我也告辭了。”謝尋琢面帶笑意，再次拱手，轉身離開。
這下連戰珏都難得的愣了。
她看着已經走到樓梯中央的青色身影，不急不慢、不慍不怒，彷彿踏着林間的仙梯、伴着平和的仙樂，正走向雲霧深處的清修道觀，直到徹底消失。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衆人的目光這下全聚集到了戰珏身上，只是礙於她的鞭子，只敢時不時地偷瞟兩眼。
“長得還不錯，也有點本事，性子卻這樣無趣，可惜了！”戰珏掃興地收了鞭子，看也不看就大步往外走，“林芝。”
“來了！”
來到街上，熱情的叫賣不絕於耳，戰珏的目光卻沒有任何停留。今日和那煩人女子冤家路窄，連口茶都沒喝成，還讓她想起了昨夜的事。
昨夜
出門後，林芝一直不太適應外頭的濁氣，昨夜更是突然發病，緩下來後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戰珏不願顯露擔憂，只說出去吹吹風，誰知剛出房門，就迎頭撞上件便宜好事。
樓梯拐角，有羣人擠成一團竊竊私語，一名十六七歲的持劍少年，看見有人過來，還揚着手熱情招呼：“這位女修士，今夜可有空閒，與我一同去那桃花林闖一闖？”
她正心煩，只隨意掃了一眼，並不搭話。少年卻突然將身子半藏在同伴後面，似乎是嚇到了。
“一看是姑娘，你就瞎招攬！”
“就是，我們人手已經夠了！百年雪兔的妖丹，你還想多少人來分？”
他們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戰珏聽得清清楚楚。百年雪兔的妖丹？若有了這個，林芝頃刻就能恢復！想到這，她信步上前：“問一下，這妖丹什麼情況？哪裏能弄到？”
沒人回話，不知是不願，還是不敢。戰珏也不囉嗦，劈手奪過青紙，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
“你這人”
“還你。”還沒等對方不滿，她已經一把塞了回去。
原來城後桃花林在舉辦什麼誅邪會，若能突破裏面攔路的妖物，就能拿到藏在深處的百年妖丹。這樣的寶物，居然寫在一張低級懸賞令上，簡直就是白給！
“就這？還要組隊？”戰珏丟下這句，揚長而去。
轉眼人就到了桃花林。
不消多時，她就看到了想要的東西：一顆眼珠大小、色澤晶瑩的妖丹。
它懸在半空，身下還盤旋着一條邪氣沖天的豔麗巨蟒，正嘶嘶地吐着信子，蛇眸在暗夜裏發出詭異的幽光，攝人心魄。
“虹蟒？”戰珏一眼就認出來了，“總算有點意思了。”
虹蟒擅織幻境，其眼不可直視，尤其是心智不堅者，多半會淪爲蛇腹中的美餐。但她並未避開目光，笑容還很挑釁：“你的眼睛，對我沒用。你的幻境，於我爲空。”
在這樹影重重的深林裏，一人一蛇就這樣冷冷對望着，時間彷彿靜止在此刻，連風聲都消失了。
“妖丹給我”
戰珏低啞開口，聲音裏有不可抗拒的強勢，聽上去卻似動人引誘。氣氛逐漸迷離，蛇眸開始渙散，連吐信子的聲音也軟了許多。
她的幻術生效了。
“給我”
虹蟒將妖丹捲入舌中蜿蜒而來，滑至她跟前後吐出蛇信子，近在咫尺了
“蛇！好大的蛇！”
一聲穿破雲霄的尖叫，蛇眸倏然清醒，轉眼消散成一縷黑煙，徹底不見！回神的戰珏想要再追，可爲時已晚，連妖丹也不知去處了。
功虧一簣！
身後的尖叫聲還在，只知道重複一個字：“蛇！蛇！蛇！”
戰珏煩悶，轉過身去：“住口！”
終於安靜下來，可也只安靜了幾瞬，一聲更加尖利的叫聲響起：“蛇眼！好紅的蛇眼！”
她這纔想起自己的血眼還未收，閉眼重睜，恢復了正常。不遠處的人還在胡言亂語，她懶得聽，掉頭就走。
“別走你這個妖物！”那女子抖抖索索地拔出劍，“你被蛇附體了，不能放你走！”
“是人是妖都分不清？你這種水平，是怎麼混進來的？”
“交出妖丹！”
戰珏哂笑，這四個字倒是不抖了。不過看着女子來的方向，她突然明白過來，先前怕麻煩，將一路的妖物都暫時困住了，結果讓別人暢通無阻了。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了。”
可她卻不知，這笑映在那女子眼裏如同鬼魅，月光下尤爲滲人，只聽一聲慘叫：“我阿爹是神鳥城城主，你若敢害我，保證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戰珏本不想與人糾纏，聽到這話反倒有了想法。她走近幾步，彎腰垂眸一笑，故意學虹蟒發出吐信子的嘶嘶聲。
“蛇妖！”女子差點沒哭出來。
到這時，戰珏才覺得心中舒暢了，直起身大笑。白忙活一場也就算了，居然指着她鼻子罵妖物，還敢出言威脅？她可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
只是虹蟒狡猾，受驚後很難再立馬出現了，今夜已廢。掃了一眼地上連滾帶爬的女子，她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右手一伸
“妖物，不準碰我！”
“珏姐姐？”
慘叫聲和林芝甜甜的聲音混在一起，戰珏猛然回神：“啊？”
“你一路都不怎麼說話，是不是還在爲我事煩心？”林芝笑臉盈盈，“我現在好多了，真的！”
“看出來了。”戰珏怎會聽不懂她的安慰，“方纔的熱鬧好看嗎？”
“好看！我從未見過那麼多人圍在一起！”林芝一路買了不少點心，這會兒大口咬下甜棗糕，滿足地露出兩邊的梨渦，“珏姐姐，唔今夜還去嗎？”
“去。”戰珏好奇，“好喫嗎？”
“好喫！”
“我嘗一個？”她用下巴點了點，“嗯，就這個青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