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梅花香味飄至鼻間,涼意直衝腦門,他頓時清醒過來,結果剛睜開的眼睛立刻就瞪圓了。
眼前一張可怖的臉,離得很近,花香正是從他手中的白瓷瓶散發出來的。
“醒了嗎?”
這聲音怎麼這麼熟悉?莫問靜不明所以地坐了起來,往後退了一點,將人看了個清楚,這才恍然大悟。
“琢師兄!”
“是我。”
“琢師兄,你這臉上是怎麼回事?眼睛周圍怎麼畫一圈炮仗,還還點了個新娘脣邊痣?”
謝尋琢這纔想起來,之前戰珏替他畫了慰靈妝,還沒來得及清洗。
“靜師弟,回頭再和你解釋,你先到院子裏來一下。”
隨手披了件外袍,莫問靜跟着他往外走,沒隔多遠就看見火把通明的院子裏,有個人大馬金刀地坐在矮凳上。
“戰姑娘?”他放慢腳步,乖巧地打了個招呼。
戰珏頭也沒擡,可有可無的“嗯”了一聲,仍然盯着眼前的劍陣。原本黯淡無光的劍身,此刻正散發着微弱的螢光,幽綠似鬼火。
“戰姑娘,穆姑娘她們呢?”沒見到人,謝尋琢覺得奇怪。
“我讓冷小壯去叫了。”她這才擡頭,眼中不悅,“別吩咐我做這種事,我沒有興趣叫她們起牀。”
“我沒有‘吩咐’你去做。只是男女有別,我不方便進她們臥房,想請你幫個忙。”
“敲個門也不行嗎?再說,我來這裏不是爲了幫這種忙。”
見兩人對話不太愉快的樣子,原本一堆疑問的莫問靜閉緊了嘴巴,悄悄地挪遠了一點。
“是劍陣進展不順利嗎?”謝尋琢半蹲下來,高度和坐着的戰珏齊平。
“是毫無進展。”戰珏託着腮,挫敗地看着他,“除了靈力一直往中間涌去,什麼異常都沒有,現在連最開始那股微弱的邪氣都消失了。”
“沒事,我們一起再看看。”謝尋琢替她將弄亂的碎髮輕輕撥開,“不着急。”
“若是平常,毀掉此陣即可。可事關冷家,不弄明白那人究竟在打什麼算盤,我咽不下這口氣!”戰珏重新盯回劍,像要把它看出一個窟窿來。
“難道”
“大半夜的叫人起來,這又是什麼情況!”
遠遠就傳來氣急敗壞的聲音,連着幾聲重重的腳步,魏芙人已到跟前。
莫問靜連忙走過去“噓”了她一聲,指了指謝尋琢和戰珏:“待會和你解釋,別打擾他們。”
“莫名奇妙一晚上了,還來?”睡到一半被吵醒本就窩火,再加上魏芙已經知道眼前之人是誰了,更加沒好氣,“不行,現在就得解釋!”
“謝公子,可是劍陣有問題?說出來大家可以一起想辦法。”穆蘭也趕到了,看見戰珏時神色一暗。
謝尋琢簡單地說了下來龍去脈:“怕解陣時對你們有什麼傷害,這才叫醒大家,至少有所準備。”
“他們果然不是好人!”魏芙怒氣更勝,她回頭朝還沒來得及走遠的冷壯媳婦“哼”了一聲。
“我靈力本就不多,如今流了大半個晚上,不會快沒了吧?”莫問靜倒是沒來得及管冷家人,慌里慌張地往自己身上摸,“琢師兄,想到辦法了嗎?”
“就這流速,能讓你們在這放三年。”戰珏有點嫌棄。
“你有沒有覺得速度變快了?”謝尋琢遲疑道。
“那完了,你師弟師妹們放三天就得沒。”
“你認真點。”謝尋琢失笑,懲罰似的輕輕打了下她的手背。
“我認真過了!沒有進展,就是個聚寶盆。”戰珏不甘示弱地打了回去,還附贈了一個瞪眼。
可謝尋琢看過來的眼神裏有吟吟笑意,她只好找回耐心,認真地看起來。
“是變快了。”觀察了一陣後,戰珏肯定地開口,“你那條最快,他們三個的差不多,可能和靈力強度有關。”
“聚寶盆。”謝尋琢琢磨着這幾個字,腦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卻捕捉不到。他又想起冷壯的話,今夜收集靈力結束後,還需要每日對其祈禱,直到來年慰靈節。
“我知道了,這是個聚願盆!”
終於想起了記憶裏的那頁紙。
“以四方靈力爲引,逝者骨灰爲土,新鮮血液爲水,於荒海劍陣中生成靈種。”他一字不差地念了出來,“靈種以願望爲食,不久可結出靈果。”
“靈果是什麼?”莫問靜聽得雲裏霧裏的,只記住了最後兩個字。
沒想到是戰珏回答:“一種藥,據說可以起死回生。”
“對,不過靈力、骨灰、血液和願望都會影響靈種的力量,所以結成頂級靈果很難,據說是黑色的,也稱黑果。”
“還有這種東西?”莫問靜張大嘴,和魏芙交換喫驚的眼神。
就連穆蘭也露出了聞所未聞的詫異:“人真能復活?”
“爲什麼你那條流速最快?”戰珏敲敲謝尋琢手背,問起了另一個問題,“它還能知道該佔誰的便宜?”
“也許我和冷家人曾有過相同的願望吧。”謝尋琢話中透着幾分悵然。
戰珏自然知道他說的父母雙亡之事,世上哪一個失去至親的人,不希望這世上有起死回生的神藥呢?
她心情也鬱郁起來,便轉開話題,故意玩笑道:“反正都貢獻大半夜了,不如好人做到底,乾脆種出個來看看什麼樣?聽上去也沒什麼壞處。”
“不是你的,你自然不心疼。”魏芙第一個不贊同。
“我其實也有一點點心疼。”莫問靜緊隨其後,舉起了一根小指頭。
“靈力修煉不易,雖比不過二位,但好歹是心血,實在不忍心浪費。”穆蘭最後開口。
“如果結靈果如此簡單,也不會這麼多人沒聽過了。”謝尋琢蹙眉搖頭。
“現在都快到寅時了,再耽擱天就要亮了。”戰珏把手肘搭在他肩上,咬牙笑道,“你再吊人胃口,我就把你活埋在骨灰堆裏當靈種,信不信?”
謝尋琢被壓得差點沒蹲住,手自然地往她膝蓋借了點力,才勉強穩住身姿。他悄悄挪開肩,站了起來,看向躲在角落裏冷壯。
“靈果的最後一步,便是人祭。”
“祭誰?”戰珏也跟着看向冷壯,心裏有了一個不願看見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