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珏騎在馬上，斜睨着馬廄裏的沈圍，他背上沾了許多灰，可她半句也不提醒。若非還要比試，絕不會手下留情只是讓他摔下馬去！
沈圍輕撫馬的鬃毛，讓它靜下來：“這馬確實不錯，不過和我們風揚城相比，還是略有遜色。將就用吧。”
“你就吹吧。”戰珏冷笑。
“可以用靈力吧？畢竟跑得太快，馬會受不了。”
“無所謂。”
“有什麼規則嗎？”
戰珏早已想好：“山谷深處有一棵千年不死的胡楊樹，條條樹根巨大如樑柱，很好認。最先跑到那裏的獲勝，隨便你怎麼跑。”
“那你有主場優勢，我又不識近路。”沈圍翻身上馬。
“就一條路。”戰珏白了他一眼，拉過他的手對掌施術。紅光在兩人手掌外圍出現，忽明忽暗地轉着圈。
待其不再閃爍，她不耐煩地撒手：“好了，現在我知道的路線你也知道了，還有什麼藉口要說嗎？”
沈圍雙手攤開，聳聳肩。
“那就開始吧！”
戰珏不再廢話，揚鞭而去。沈圍緊隨其後，眼裏志在必得。
兩匹駿馬風馳電掣，四蹄如有重影，鬃毛在風中飛揚。座上一人玄衣，一人紫衣，你追我趕，屢屢幾乎並行。
暢快淋漓的“駕”和清脆急促“啪”此起彼伏，穿過平坦的大道，翻過崎嶇的山坡，又越過險峻的山崖。
聲音猶在，人影卻又不見。
“阿珏，你可是累了？”
眼看胡楊樹近在眼前，自己已超過戰珏半個馬頭，沈圍回頭與她調笑。
誰知馬蹄陷入裂縫突然打滑，他人往前猛地飛去，戰珏一個鞭子將他撈回馬上，轉眼就超過了！
沈圍暗叫不好，使足了靈力連連揚鞭，可依然晚了一步，戰珏已經率先騎到樹前。因速度太快，她繞着胡楊樹轉了好幾大圈，才“籲”了一聲，將馬慢慢停下。
“我輸了。”沈圍也勒馬。
不過這樣全力衝刺一番，他覺得實在有趣，臉上沒有絲毫頹喪之意，反而眉開眼笑。
“馬失前蹄，說的就是你這種人吧？”戰珏盡情嘲笑，但她此時興致昂揚，諷刺之意倒沒那麼明顯，更像在說笑。
“英名一世，盡敗於此了。”沈圍做了個頭疼的動作。
此行兩人皆是竭盡全力，說完這兩句都有些喘，一時間四下只能聽見起伏的呼吸聲。沒想到兩匹馬也跟着喘起了粗氣，呼哧帶喘的，好像才反應過來自己有多累。
戰珏和他對上眼，愣了一瞬，突然一起笑出了聲。
笑過後，沈圍遞過來一枚暗紫令牌，邊上刻了葡萄藤的紋飾。他目光灼灼，彷彿早早設下陷阱的獵人，隱藏不住的期待。
“阿珏，有機會一定要一趟風揚城。我們那有無邊無際的大草原，騎上烈馬就這樣跑上一天一夜也看不到頭，漫天的勁風像摔跤手一樣，勢要將人從馬背上摔下來。這樣騎，纔有意思！”
“好！”戰珏接過後並不細看，只拿令牌朝他點了點，瀟灑應戰，“這次先放過你，不過下次即使換到主場，你也依然是手下敗將的命。”
沈圍不置可否，展扇一笑：“到時候請你喫葡萄。”
一個平靜溫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何時來了人？戰珏喫驚地回頭，只見不遠處交纏的藤蔓下站着一個人，青衫玉立，居然是謝尋琢。
他手上不知提着什麼，正笑着看過來，還是那清風明月的模樣。
戰珏卻覺得有些陌生。
好像有一條看不見的冰川從他腳下長出來，一直延伸而至她的跟前，甚至都能聽見細碎的結冰聲，還有在冰下暗流的涌動聲。
一陣莫名的冷風吹來。
纔出了一身薄汗的戰珏，突然背後陣陣涼意。不過自己素來體暖，怎麼會覺得寒意森森呢？
她回神：“你怎麼會在這裏？”
“小叔叔讓我給你送飯。”謝尋琢走近，輕輕將飯盒放在旁邊的大石上。
“這麼快？正餓得不行！”
戰珏這才發現他手裏拿的是飯盒，也顧不上問問題了，飛身下馬，迫不及待地打開。
一股久違的香味飄來，她深深吸了一大口，仰頭感嘆：“小叔叔的手藝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琢兄。”沈圍也下馬打招呼。
謝尋琢不冷不熱地回了禮。
“這麼多，難道小叔叔也給我準備了一份？”沈圍驚喜地看過來。
“是我的。”
謝尋琢不着痕跡地擋住了，一旁的戰珏卻將他人轉了個邊。
“你又沒有喫晚飯嗎？”
“一時忘了，不過正好可以和你一起喫。我來得快，應該還熱着。”
“喫飯也能忘？是不是把我上次說的話也忘了？按時喫飯，少辟穀。”
兩人說話間，戰珏一眼瞥見沈圍伸手，毫不留情地拍回去：“輸了馬還想蹭飯？沈二，你想得倒挺美。”
“沈公子若回去得快，客棧應該還有喫食。”謝尋琢也好心提醒。
“路這麼遠，一個人騎回去實在沒意思，況且我早已餓空了肚子，哪裏還有力氣施移影術？我想這些飯菜勻一勻，三個人應該也是夠分的。”
“忘了賽馬前說的話了嗎？輸了就送你上西天，再囉嗦就真的送你上西天。”戰珏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完全不想勻一勻。
“阿珏，好歹讓我喫點？”沈圍眼饞地望着，“剛剛不是還聊得挺好嗎？下次來風揚城請你喫葡萄。”
可戰珏已經坐下準備開喫，完全聽不見他說話了，謝尋琢也不搭腔，顯然沒有半點分一杯羹的意思。
實在蹭不到，沈圍只好移影走了。
謝尋琢這才坐下，發現戰珏也替他擺好了碗筷，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消融了幾分。
“早知道賽得這麼快，就回去吃了，不過你怎麼會在小叔叔那裏？”戰珏吞下一口牛肉，“唔”了好幾聲。
“碰巧。”謝尋琢簡短地回了兩個字，靜靜喫飯。
“怎麼個巧法？”
“食不言寢不語。”
“你們那無聊規矩怎麼這麼多？”
可謝尋琢專心喫飯，恍若未聞，彷彿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過戰珏確實餓壞了，加上飯菜實在太香，她也懶得計較，專心喫起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