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謝尋琢無法回答。
戰姑娘身周有隱風劇烈盤旋,正是靈力大量積聚時造成的,然而他絲毫看不透這風裏有多深,說明此時她的靈力遠遠在自己之上。
或者說她從來就是如此,只是之前從未真正顯露,不然也不會如探囊取物般,將一個三等靈力的長老一鞭子捲過來,還將他踩在腳下無法動彈。
不過,如果她和戰柯城主的關係真有齟齬,爲何此時會出來幫忙?
謝尋琢心中有惑,將目光移向坐着的戰柯,可他依然是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或者說沒有表情。
中年男子呻/吟漸弱,戰珏嫌棄地鬆開鞭子,一腳將人踢回席中。她繞場踱步,雙眼如有烈火,讓人避不敢視,拖在地上的長鞭留下一道殷紅血跡。
“在場諸位,靈力超過這位長老的也沒有幾個吧?就這樣的水平,還敢在我戰家的執劍禮上出言不遜,也不好好掂量掂量。下次派個夠格的來,不要丟人現眼了,識相的立即走人!”
見勢不對,有些人匆忙告辭了,走的時候還不小心絆到,甚是狼狽。但仍然有些人留在原地,互相交換着眼神,似乎在等誰第一個出頭。
眼見要走的人越來越多,一個橫眉立眼的中年女子沉不住氣了:“你不過仗着那條鞭子罷了!”
戰珏玩着鞭子,看也不看:“哪個不怕死的在說話?”
“我乃飛葉城右長老蔣遇水。”女子報上名號,“有本事你就收了那條鞭子,堂堂正正地打一架!若我贏了,戰家不僅要將我奉爲座上賓,還要親自獻上七日境供我一睹!”
“好。”戰珏乾脆地收了鞭子,輕蔑一笑,“若你輸了,叫你城主一路爬過來道歉,然後再爬回去。”
“豎子無禮至極!雙拳難敵四手,若我們幾人同上,你以爲你有幾分勝算?”蔣遇水面上極爲難看,振臂一呼,“還有沒有人和我一起?”
席中安靜了一會。
見無人應答,她難堪地哼了一聲:“竟都怕了?難怪流焰城不將你們放在眼裏,一羣孬種!”
“我乃巒峯城城主之子施峋,願與一戰!”施峋年少不經激,挺直腰背站了出來,透着不可冒犯的高貴。
有了帶頭,馬上又有一名青年男子出列:“我乃絕沙城城主之徒趙景,願與一戰!”
戰珏毫不在意:“還有嗎?要上一起上,省得我麻煩。”
局勢急轉直下,突然變成了一挑三,謝尋琢頓時懸起了心。
按她的性子,只怕是騎虎難下也會硬來,還被幾句話激得收了鞭子,似乎真準備與這幾人赤手一戰,這要如何才能勸得下?
“在下風揚城城主之徒沈圍。”一個和當下氣氛完全不符的輕快聲音響起,“願與一戰。”
戰珏看向他,謝尋琢也看向他,所有人都看向他。
沈圍摺扇輕搖,一派優哉遊哉的樣子,好似要赴什麼佳會。不過他沒走多遠就停了步,合扇搖搖一指,笑得旁若無人。
“阿珏,沒想到這麼快又能和你交手,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手下留情的。若覺得打不過了,倒可以同我哭一哭,興許有些用。”
“琢師兄,沈公子這是做什麼?他不是仰慕戰姑娘嗎?怎麼還”莫問靜滿頭霧水。
但謝尋琢已無暇回話,他也站了起來,拱手行禮:“在下沉水城城主之徒謝尋琢,願”
“你坐下!”
聽見他的聲音,戰珏猛地回頭。這一聲“你坐下”,如有雷霆之怒,氣勢震懾了全場。
席上衆人一時面面相覷,雖不知何故,卻莫名不敢交頭接耳。莫問靜更是僵成木偶,生怕惹了戰姑娘生氣。
衆目睽睽,謝尋琢不好直說我是來幫你的,他只能傳音過去:“我並非真和你打,有我在場,你多一人助力。”
可戰珏的回答清晰地傳過來,還是那句硬邦邦的“你坐下”。
他只好深深地望過去,細心解釋:“戰姑娘,此事危險,不要逞能。這只是朋友間的幫忙,並非意味着什麼約定,也並非要你答應我什麼。”
“你坐回去。”還是拒絕。
哪怕是“不討厭的朋友”,幫點忙也不願意嗎?謝尋琢心中微沉,突然有了幾分執着,就是不願坐下。
蔣遇水見兩人死死對視,厭惡得連一句話也不願說,皆是幾欲目眥盡裂的憎惡模樣,心中哪裏不明白,頓時得意起來:“你可是怕了他?謝兄弟,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儘管上來!”
多一個人勝算就多一分,趙景也出言相邀:“謝公子,近前來吧!”
謝尋琢沒有再傳音,一動不動地站着,但對面始終沒有任何同意的跡象,最後他只能服軟,頹喪地坐了下來。
幾乎在同一瞬,戰珏的聲音在他腦中出現,柔軟了許多,還帶着笑意。
“就知道你要站起來,不準勸架聽到沒有?此事與沉水城無關,你且看着,不要上來。別擔心,大不了我故意輸上幾招,讓你再給我敷一次藥。”
謝尋琢無奈一笑,心仍緊懸,但有隱祕的甜意滲出。知道她不服輸,可沒想到連這也要爭一爭,明明一開始就能說的話,非要等自己聽話坐下才肯說。
“謝兄弟怎麼又坐回去了?”蔣遇水這次語氣不大好了。
謝尋琢重新站起來,拱手向幾人致歉:“失禮,方纔話沒說完就坐下了。在下沉水城城主之徒謝尋琢,願各位道友心存善念,點到即止。”
話音剛落,他就聽見戰珏的大笑在腦中響起,但依然鎮定自若地坐下,不去看其他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
旁邊的莫問靜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額頭上,恨不得鑽到地下:“哎喲,我的琢師兄,原來你要說這個!”
“謝公子,你可真是菩薩心腸,我差點就要被你感化了,哈哈哈。”
戰珏的笑聲不絕,可她面對衆人時仍然是冷着臉不發一言。謝尋琢不知她到底有幾分把握,終歸是笑不出來。
“戰姑娘,別掉以輕心。蔣遇水恐是有備而來,故意激你。”
“諸位,別管姓謝的了!他慣愛勸架掃興至極,又與姓戰的交好,讓他出場對我們沒好處。”施峋開始催了。
“還打不打?”戰珏也不耐煩。
蔣遇水咬牙,面露狠意:“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