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世羽第一個回答：“缺一！”
孟慈點了點頭，又道：“那方纔我對出的下聯“六七八九”，又少了什麼？”
這下連葉凌星都懂了，他舉手，朗聲道：“少十！”
這麼明明白白，抽絲剝繭的解答，若是還聽不出這對聯的意思，那這些文人讀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書，當真是白讀了。
好些文人都羞愧的低下頭來，原來對聯，還能這麼對的啊！
無需用對對子的那些講究之法，而是用另一種更廣闊的想法，用借代的手法來對。
這小婦人，哦不，是孟夫人，當真是有滿腹才學啊！
而對比之下，他們顯然就是愚蠢至極！
柳雲海又是一臉震驚之色，不可置信的看着孟慈，這女子，竟然如此厲害！不僅識破了那窮困秀才設計的陷阱，還用了他們沒有想過的手法去對！還對得如此工整！
林仲沅在嘴裏念着“缺一少十”，越念越覺得很有趣味，臉上露出了淡淡笑容，投向孟慈的目光都帶了敬佩之意。
“好，對得特別好！”廖掌櫃拍着手走了過來，“我沒看錯人啊，孟夫人，你真的是個大才女！”
“孟慈愧不敢當‘大才女’這三個字！”孟慈回道。
“孟姐姐，缺一少十是什麼意思啊？”錢也年壓根沒聽懂這個對聯是什麼意思，他也不羞愧，反正他本來就對這些之乎者也沒啥興趣，要不是因爲孟姐姐，他還不想上學讀書，不想考童生呢！
莫世羽戳了戳錢也年的腦袋，“讓你多讀書你就不，現在被笑話了吧！你念念，‘缺一少十’，你念多幾遍就知道了！”
“哦。”錢也年揉了揉腦袋，在一旁默唸着絞盡腦汁的想那是個什麼意思。
莫客從桌子後方走了過來，“不愧是在恩伯公壽辰宴驚豔衆人的才女，沒有讓老夫失望。”
那些文人一聽，猛然擡起頭來，什麼？這女子就是當初在恩伯公壽辰宴上脫口爲殘羹冷飯取詩名的小廚娘？
當日孟慈名聲大噪，好些人都想看一看孟慈到底長什麼樣，還想請她去給自家做宴席，不過都沒見着人，就被拒絕了。
沒想到今日卻在這文人集會見到了。
哎，這麼多年，南浦鎮就只有這個女子被文人界稱爲傳奇，而今日有女子參加文人集會，他們早該想到就是她啊！
方纔身穿藍色錦袍的年輕公子，此刻是一臉悔色，踱步走過來，向孟慈拱手作揖道歉，“孟夫人，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方纔對你不敬，還請您海涵。”
又有好些人都過來向孟慈道歉。
葉凌星切了一聲，“這會子會說好聽話了，方纔幹什麼去了？”
莫世羽拉了拉他，葉凌星這才閉了嘴。
他們是書生，對待這些文人前輩也還是要有敬意的。
但是他就是氣不過，方纔除了他們幾個，還有莫老先生，其他人全都在等着看孟姐姐笑話，現在他們知道孟姐姐的才情，又巴巴的上來搭話求原諒，真是一羣僞君子！
孟慈回以一笑，“各位前輩說笑了，孟慈也只是將自己學到的知識加以應用，纔對得出來的，至於其他，還得多多請教各位前輩呢！”
衆人都欽佩於孟慈的大度，還想跟孟慈多搭些話，身後錢也年就大喊道：“我知道了，我知道‘缺一少十’是什麼意思了！”
衆人一看那錢也年的興奮樣，連連搖頭，這錢首富家的公子，真的是不學無術啊！
莫客笑眯眯的問錢也年，“也年，你來說，這是什麼意思啊？”
方纔孟夫人只是暗指了意思，並未明說，在場還有些是書生，肯定很多跟錢也年一樣是不懂其中的意思的，所以還得明着說一遍纔好。
錢也年挺了挺胸膛，“‘缺一少十’便是‘缺衣少食’，‘一’爲衣，衣服的衣，‘十’爲食，糧食的食！”
“很好！”莫客鼓起掌來，“在座的書生，可聽明白了？”
好些個迷茫的書生，聽了解釋後，頃刻間已明瞭，皆道：“學生明白。”
莫客點點頭，看向孟慈，“孟夫人，你是如何想出如此絕妙的下聯的？”
孟慈眨了眨眼，“敢問莫老先生，你是從何處得來的這上聯？莫不是在窮困潦倒的文人那兒得來的？”
莫客喫驚，“你怎麼知道？”
難不成這孟夫人以前就看過這對聯，所以才能脫口對出？
“這對聯如此簡陋，又是缺衣又是少食的，必定是貧困人家才能想得出，他便是想通過這對聯讓人知道他缺什麼少什麼。”孟慈解釋道。
經孟慈這麼一說，莫客恍然大悟，“妙啊，妙哉！孟夫人才學果然高，只一副對聯，就能將所做之人的情況都摸了個一清二楚，你沒有說錯，這對聯是我花了二十兩銀從一個貧困秀才那兒買來的。”
孟慈淡道：“那還得多謝莫老先生幫助了那秀才。”
“害，這話說的，分明是這上聯值得這麼多錢！”莫客摸着鬍子很是欣賞的再次看了一眼上聯，心想回去定要把孟慈說的下聯也寫出來，找人做個裱框，掛在家中。
柳雲海主動從桌子後方也走了出來，“這位夫人，你是如何能那麼迅速便看破那秀才的意思？”
孟慈挑了挑眉，這次有完沒完啊，打破砂鍋問到底。
她哪裏敢說這個對聯是她以前上大學時，在圖書館裏看“揚州八怪”之一的鄭板橋的故事看到的，不過說了他們也不相信。
這柳院長方纔可是十分不待見她的，如今卻能主動來跟她說話，想必也是放下了對她的成見。
孟慈勾了勾脣，“因爲我也曾缺衣少食過。”
因爲有過那樣窮困潦倒的日子，才能那麼快的感同身受，這個說法，立時說服了在場的衆人。
錢也年紅了眼眶，想起剛認識孟姐姐的時候，她身穿布衣，手抱剛滿月的孩子……
後來他才知道，孟姐姐是個小寡婦，一個死了丈夫還帶着兩個小娃娃要自力更生的女子，在這世道生存下去有多艱難……
莫世羽和葉凌星均沉默着。
林仲沅也十分憂傷的看向孟慈，如果在她剛來梧桐村時，他便去認識她、照顧她，那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