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不知道來源的昏暗光線，不過足以看清事物。
常林這才注意到，除了anna，所有人都緊緊盯着他手裏的那把匕首。
他僵硬地放下了胳膊，不尷不尬地把匕首又揣回了兜裏。
他乾咳了一聲：“呃，程雯死了之後，我看到這東西從她身上掉下來，就撿起來了。”
周圍幾個人沒出聲。
也沒有再追問。
杜文達和張翠枝此刻也確定了，這個裝作病弱的老頭，是個深藏不露的主兒。
如果真的是新手，在那種恐怖的環境之下，逃命纔是本能反應，是絕對不會顧得上撿道具的。
“趕緊離開這裏吧！”杜文達說了一句。
幾個人繼續往前走。
常林發現，當他靠近杜文達的時候，對方就會緊走幾步，刻意拉開和他的距離。
很快，木梯出現在前方。
幾人陸續爬上梯子，回到了地面上。
此刻，庫房裏果然沒有了任何難聞的氣味。
【叮——恭喜主播完成支線任務。分數統計將於稍後發送！】
安燃這才鬆了口氣。
走出庫房，張翠枝問道：“周明他，爲什麼會死？”
這個問題杜文達也一直在想。
他剛纔到底做了什麼，突然就觸發了死亡條件？
杜文達搖搖頭：“難道就因爲他往井裏看過？”
看了看陸燼。
陸燼搖頭：“並不是。那井裏的東西，我也看了。”
杜文達：“哦？是什麼？”
“滿滿都是殘缺的屍塊。”陸燼答道，“周明剛剛不僅看過，還嘔吐過。吐進了井裏。”
張翠枝：“難道是因爲他吐到了屍塊上，所以招來了殺身之禍？”
這時候，安燃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你們還記得，昨天石院長跟我們說過什麼？”
大家還在腦子裏回憶的時候，安燃已經揭曉了答案：“他說，作爲醫者，我們要尊重每一個病患！”
陸燼脣角彎彎，點了點頭。
有時候他覺得安燃的腦系和洞察力，甚至在自己之上。
這令他深感欣慰。
因爲在這個波詭雲譎的直播系統中，腦力如果達不到，即使有人護着，也很難活命。
杜文達接着推測：“所以說，那井裏的屍塊，都是這裏的病人？周明違背了npc的要求，冒犯了病患？”
陸燼點頭：“這是最合理的解釋。”
anna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到：“可是，爲什麼會把病人扔到井裏啊？”
陸燼微微搖頭：“那就只有院長知道了！”
走出庫房，兩個護士長正站在甬道上等着。
此刻，那一組裏只剩了常林一個。
他臉色鐵青地跟着美人頭護士長往前走。
杜文達這一組則跟在白慘慘護士長身後。
路過那兩間簡陋隔離病房的時候，完好的那間，房門開了。
李主任和楊勇助理從裏面走了出來，身後還跟着一個人高馬大、穿着護工工作服的男人。
李主任一臉興奮，一直死板沒有表情的臉上竟然罕見地泛起了笑容：“這次的手術是最成功的一次啊！”
再看楊勇，也和早上那個唯唯諾諾、謹小慎微的小助手大相徑庭。
他腰板挺得筆直，一臉意氣風發，侃侃而談。
而跟着兩人身後那個護工打扮的人，眼神呆滯，雙眼空洞。手裏小心地捧着一個裝組織樣本的小號玻璃罐。
步子緩慢而拖沓，跟着兩人往前走。
看到那個護工，常林老頭立刻皺眉，脫口而出：“那不是剛纔我們推走的那個病人嗎？”
安燃眼尖，隔着有五六米的距離，她往那個玻璃罐裏細細瞄了瞄。
心裏頓時“咯噔”一顫。
但她沒說話。
常林跟着護士長朝十四病區走遠了，他們五人也走進了第四病區。
護士長又囑咐了兩句，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安燃這纔開口：“剛纔李主任他們身後跟着的那個護工，手裏的玻璃罐裏裝的，是人類腦白質。”
陸燼聽完，微微皺眉。
張翠枝：“腦白質？啥東西？”
安燃抿了抿嘴脣：“很早之前，醫學界盛行給重症精神病人切除腦白質的手術。切除之後，病人就不再狂躁。”
“但因爲副作用太大，會造成智商、情感、認知和語言等功能的錯亂，所以這種手術早已經被淘汰了。”
陸燼：“也就是說，李主任在這家精神病院裏，用病人做切除腦白質的手術實驗？”
安燃點了點頭。
陸燼微微眯眸：“難怪這裏的護工基本上都是呆呆傻傻的。”
杜文達：“李主任給病人切了腦白質變成白癡，然後讓他們做護工幹活？”
陸燼點頭：“有這種可能。”
衆人心頭，都被一陣惡寒籠罩了。
中午飯後，利用午休時間，陸燼準備到外面去轉轉。
安燃陪着他一起走出了第四病區大廳。
儘管往遠處望去，精神病院外面依舊還是一片濃重的灰色霧靄，但是病院裏面的環境還是令人心曠神怡的。
雪已經化盡了，溫度顯著回升。
安靜的甬道上空無一人。
頭頂的暖陽照得人渾身暖融融地舒服。
兩人並排走着。
安燃忽然笑了起來。
陸燼微微歪頭看着她，不自知地也綻開了笑容。
“怎麼了？”他問道。
安燃笑着搖搖頭：“想想真是有意思。”
她說着，視線稍稍飄遠了些。
“別人談戀愛，都是花前月下，鳥語花香。我們呢？絕大部分時間都在疲於奔命，亡命天涯！”
陸燼抿了抿嘴脣，點點頭：“是啊，不過從另外一個角度想想，我們恰恰打破了‘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的魔咒啊！”
他說着，輕輕握住了女孩的手。
“我們在險境中相識，在險境中相愛。所以，再也沒有什麼能夠把我們分開了，不是嗎？”
安燃扭過頭看着陸燼，發現他臉上的神色認真而虔誠。
感覺心裏一陣暖意融融。
嘴上卻說：“又說瘋話了！什麼夫妻……”
陸燼呵呵一笑：“早晚！”
兩人往前走了一段。
安燃發現陸燼微微皺起了眉頭。
“你在想什麼？”她問。
“我在想，那些病人，爲什麼想要我們的身體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