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公主殿下安排的任務,這麼快就已經完成了一個。”
陳子昂感慨着李重潤的運氣:“王爺的運氣真的不錯。”
“不錯個屁,這樣的證據在姑姑那邊只怕沒有一個庫房,幾十上百件也是有的,哪怕是人證她都能找一堆出來,咱們這些小打小鬧,在她看來連眼皮都不會擡一下。”
李重潤難得的說了幾句粗陋之語,見陳子昂臉色一擺,當老師的脾氣又想發作出來的時候,這才發現自己說的不太合適,拍了拍自己嘴巴表示自己說漏嘴了,這才讓陳子昂的書呆子脾氣消了下來。
“姑姑說讓我們找的證據,自然不是這種只能讓盧家破點皮的小打小鬧。”
揣測着公主殿下的想法,李重潤跟陳子昂說着自己的判斷:“姑姑不是想讓盧家死幾個人這麼簡單。姑姑在信裏說得這麼清楚,最近這盧家在朝中的表現太過活躍,影響到了她的計劃。那麼如果不下個重手,只怕以後這五姓七望,是個人都敢在她面前跳一跳的話,公主殿下的權威何在?”
“公主殿下信裏說了這麼多意思?”
陳子昂很努力地回憶着公主殿下密信中的意思,只是不管自己怎麼想,好像都沒從字裏行間看出一絲公主殿下想要剿滅盧家的意思。
李重潤只是笑了笑,卻沒有給他答案。
“拉大旗,作虎皮。小爺就是要打着公主殿下的旗號教訓教訓盧家,誰讓那了塵和尚當初在這樣子把我坑這麼慘,不找盧家付出點代價,實在是對不住我自己。”
李重潤在心裏面嘀咕了一句,卻不再跟陳子昂聊起這個問題,帶着陳子昂去見那幾個還活着的俘虜了。
旗艦底層船艙裏面一間有些低矮的艙室被改成了牢房,艙門大開着,兩個全副武裝的廠衛軍正在門口看守着。
聽見有響動,似乎是之前被楊三叔當着面把兩個頭目給揉成了皮球的場景給嚇到了,幾個契丹人有些恐懼地往船艙深處縮了縮。
李重潤進去看了看,發現幾個俘虜倒是沒受什麼傷,只不過似乎是第一次經歷這種慘敗,精神有些萎靡。
“你們誰會說漢話?”
李重潤張嘴問了一句。
幾個俘虜都跟聽不懂漢語一樣,有些茫然地看向這個穿着華服的少年身上。
“既然都不會說漢話,那就問不出什麼來,乾脆全都殺了吧。”
李重潤笑着對跟在自己身後充當背景板的楊三叔說道。
“是,王爺。”
楊三叔咧嘴一笑,故意把兩隻手捏得發出咔啪咔啪的聲音,把腳步聲踩得天響地朝那幾個俘虜走過去了。
一個帽子上裝飾着黃鼠狼尾巴的小頭目,見楊三摩拳擦掌地準備過來,把自己當成麪糰給揉了的時候,終於繃不住了,連聲地叫了起來:“我會,我會!別殺我!”
“說吧,你們從哪兒來,到哪兒去。”
那契丹小頭領老老實實的交代了自己的來歷,原來他本人是個小部落的頭領,手下部落有個幾百人,也算是一股子勢力。
這次是奉命押運一批糧草給那白狼山送去,而那個白狼山,就是之前斥候探查到了幾十裏外的那個大營。
“爲啥要造反?”
雖然已經在韋俊那裏聽了一遍那姓趙的都督是如何欺壓他們這些羈縻州的異族,不過能從這契丹人嘴裏聽得第一手的消息,想來是要比遠在登州的韋俊所聽的傳言要靠譜得多。
那契丹小貴族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
冬天大寒,降雪很深自然是真的。契丹人的牛羊凍死無數也是真的。
想來這契丹小貴族也是受了不少損失,說到這裏的時候眼淚汪汪的,一點都不像作假。
只不過朝廷有制,往年遇到這種情況都會有賑濟下來,牛羊被餓死一些,只要人能活下來,還有這廣闊的草場,牛羊自然可以再生,災難總會過去。
只是今年不知爲何,這位姓趙的都督不僅沒有報上災情,就連一粒米的賑濟都沒有發出來,還變本加厲地盤剝了起來。
最讓契丹人無法接受的,是那趙都督只不過被吠叫了兩聲,就當着他們這些契丹人的面,斬殺了大統領李盡忠帶着的白狼。
白狼在契丹人心目中的地位,就有點像後世印度的牛,是他們信奉的草頭神的化身,最是神聖之物。
“這姓趙的都督,可是新來的?”
李重潤不知爲何這位趙姓的都督竟然會如此暴戾,按道理這人北門學士出身,沒道理會如此不通情面。
所謂北門學士,其實就是當今陛下還在臨朝稱制的時候,糾結的一幫子文人幫自己鼓吹接任皇帝合法性的營銷號,陳子昂之前曾在上官姨娘手下做過幾天正字,所以對這人還算熟悉。
“那沒道理會突然性情大變呀,更何況既然都已經在此地六年,怎麼會對這些契丹人的民俗沒有任何瞭解?”李重潤有些迷糊。
“此人雖然有些恃才傲物,爲人有些剛愎自用,只不過並不算是殘暴之人。”同在上官姨娘手下做事,陳子昂對此人還算是熟悉。
“這事情背後肯定有問題,就是問題在哪兒一時半會查不明白,但是我本能覺着這事情肯定跟那盧家擺不脫干係。”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是李重潤就是有一種感覺,這次的契丹造反,只怕肯定和盧家有關。
“這附近村莊上的村民都哪裏去了?”
李重潤沒忘了自己來營州最主要的目的,公主殿下的任務什麼的都是其次,揚州城裏還嗷嗷叫地等着人用呢,更何況自己招募的一波草頭班子還要指着販賣人口掙錢,還是要把他們餵飽了,雖然都是一幫散兵遊勇,指望他們打仗是不要想了,往回拉災民還是要用他們的。
那個小頭領老老實實地回答:“被大軍遷去了營州,崇州或者像白狼山這種地方。”
“你們契丹人又不種田,要這麼多居民做什麼?”
“漢人多會些手藝,更何況等大軍打下土地來,總需要人去種田的。”
李重潤暗暗地嘆了口氣,原來古人也不是傻子,自己想着過來搜刮人力,人家契丹人又何嘗不是這麼想的呢。畢竟想從地裏種出喫的東西來,這朝代還是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的。
等黑船到了菊花島,幾大箱金銀珠寶反射着碼頭上的燈火,發出一陣陣讓人目眩的光芒,成功地瘋狂了趕過來湊熱鬧的僱傭軍們。
聽聞是打劫了一支運糧隊就有了這幾萬貫的錢財收入,僱傭軍們瞬間就暴走了。
若不是因爲現在是夜裏,實在不方便行船,那些本來就是爲錢而來的散兵遊勇們,尤其是排幫來的三條船上的漢子,恨不得立刻就要開拔往那路上開去了。
只有前任牛校尉,畢竟是府兵出身,又是受了刺史的委派,並未對這些錢財起一些自己的想法,不過也還是有些激動。
李重潤晚上睡覺都是在一陣陣磨刀的聲音中睡過去的。
第二天一大早,李重潤帶着楊三和公孫蘭他們在碼頭上召見了正興沖沖準備出門打秋風的僱傭軍們。
“你們去掙錢,本王自然不會攔着,誰掙的算誰的,跟之前約定的難民的錢不衝突。但是本王有幾句醜話先說到前頭,如有違反,不僅軍法處置,而且這次北上的收益,也一併取消!”
得到了幾個勢力的頭目的點頭,李重潤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不能搶劫平民百姓,契丹人隨意。”
大家是僱傭軍,並不想當罪犯,李重潤的這個要求倒是得到了一致認可。
“遇到災民,第一時間送到菊花島來,不能有延誤。”
這是大家北上來的目的,都是爲了掙錢的,沒人會對行走的銀圓說不,這點大家自然也是同意的。
“回來之後,要把偵查的地圖彙總上來!”
見幾個首領隱約有些犯難,李重潤倒是表示了理解。
安插在他們中的十人團傳來消息,昨天晚上他們就已經趁夜劃分了勢力範圍,把地圖交上來,只怕會讓別人來自己的勢力範圍裏面踩盤子。
不過見李重潤態度堅決,幾個勢力的頭目還是應了下來。
跟這些被錢迷了眼睛的僱傭軍們立下了約法三章,算是給了他們一點紀律上的約束之後,李重潤就放任他們自行去岸上打秋風去了。
“王爺,放任這幫見錢眼開的瘋子去營州鬧事,只怕對王爺風評不好。”
陳子昂見這羣瘋子一樣的僱傭軍們呼喝着那些江湖上的號子,摩拳擦掌地上了船往岸上飄去的時候,有些憂心忡忡地跟李重潤建議。
“白狼山營寨距離太近,是個心腹大患,咱們的重點一時半會兒還是要放在那營寨頭上,這偵查和打探消息這種事情,就放在他們身上去做吧。”
僱傭兵們出走了之後,菊花島上明顯空下來了許多。
有了空間,李重潤乾脆根據之前的戰鬥經驗,重新整編了手下的部隊,進行些針對性的訓練。
只不過平靜的日子剛過了兩天,意料之中的情況就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