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城深入內陸,並且又是在羣山環繞之地,是典型的易守難攻的地方。
契丹人在那裏投入了重兵看守,各路眼線撒播得很遠。僱傭兵們嘗試了幾次,都被契丹人察覺了,不僅沒刺探到什麼情報,反而讓守軍外放的眼線越發的多了。
因爲是山地,周邊就沒多少村落,僅有的幾個村落鄉民也早被契丹人擄掠到了那柳城之中。想從當地人口中獲取情報的法子也沒用了。
因此僱傭兵都沒敢太過靠近柳城,自然也就缺乏柳城那邊的消息。
另外一處空洞卻是榆關,也就是後世的山海關。
榆關就在兩百里以南的海邊,後世的遼西走廊的位置。
按照之前陳子昂帶來的消息,榆關應該是還掌握在自己人手裏的。
只不過從僱傭軍們傳回來的消息來看,榆關只怕早已經失守了。
這個消息在七月末的時候得到了證實。
王蓉派來運送補給和遷移營地的災民的船隊到來的時候,還順便接了一個官員過來,正是前些日子在登州見過的自己的另外一個表哥,登州長史韋俊。
“榆關丟了。”
韋俊見到李重潤,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榆關守將是個靺鞨人,契丹人叛亂,靺鞨人本來就參與其中,榆關守將是靺鞨人首領的兒子,契丹人不費一兵一卒就佔了那榆關。朝廷大軍本欲前往檀州,現在已經改向榆關進發了。就我出發前收到的消息來看,約莫着還有十來天的功夫,朝廷大軍就能到榆關。能不能平定這契丹的叛亂,就看這十幾天了。”
韋俊一邊跟李重潤講着那榆關失守的事情,一邊幫他把那榆關附近的地圖給畫了出來。
有了榆關的地圖,李重潤盯着沙盤上的地形摸着自己的下巴琢磨了起來。
而那韋俊則是小心地屏退了衆人,湊在李重潤耳邊輕輕地說起來他收到的族裏面帶來的消息:“姑姑那邊飛鴿傳書,讓我火速轉告王爺,朝廷這次出兵征討契丹,必勝無疑,王爺還要抓緊多打出點名堂出來,省得後面撈不到好處。”
“母親大人怎麼如此篤定?”
辦公室裏面只剩下了自己和公孫蘭,韋俊三人,李重潤倒是不用偷偷的耳語,正大光明的問了出來。
見韋俊瞥了一眼公孫蘭,支支吾吾的不肯明說,李重潤猜到他擔心公孫蘭泄密,專門跟他介紹了一句:“這是我夫人公孫蘭,平時還負責我的貼身護衛。阿蘭,見過表哥。”
“見過表哥。”公孫蘭沒有像普通的婦人一般行福禮,反而是手握刀柄向韋俊行了個軍禮,以示自己現在是當值的侍衛身份。
“原來是弟妹,韋某唐突了,不知者無罪,不知者無罪啊。還望弟妹海涵。”
聽李重潤的意思這位公孫蘭應該是自己人,不過韋俊還是又專門瞄了公孫蘭兩眼,心說自己的表弟名聲在外,這審美觀着實不敢恭維。
韋俊見自己的這個弟妹雖然容貌還算尚可,只不過高高束在頭頂的頭髮沒有遮掩住額角一條長長的刀疤,實在是有些可惜。
再加上唐人崇尚豐腴,公孫蘭自幼練習武技,長手長腳又極爲精壯,雖然不像王蓉那般可憐,只不過對比武七和艾莎她們幾個天賦異稟的小丫頭來說只能算堪堪一握,因此並沒有得到韋俊的欣賞。
不過對公孫蘭的質疑也只不過是在韋俊腦子裏面稍微轉了轉,旋即就被李重潤接下來機槍一般的疑問給問住了。
“母親難不成是動用了什麼特別的渠道把我軍的消息透露給了契丹人不成?這可是作死之道,要是讓陛下知道了,咱們全家多少腦袋都不夠砍的。”聽韋俊傳來的消息,李重潤有些着急,急急慌慌地問了起來。
“這種出賣軍國大事的事情姑姑自然是不敢做的。”
韋俊自然是知道這背後的風險,連忙幫李重潤他親孃,廬陵王妃韋夫人解釋着:“姑姑飛鴿傳書的內容很少,只是安排王爺在保全自己的底子上儘量多撈點好處,不要給朝廷的大軍添亂。還說只要堅持到秋收,就會有援軍到,就算朝廷大軍全是一幫酒囊飯袋,契丹這次也是必敗無疑。”
看來親孃也看出來這次朝廷動用大軍無非是想給武家宗室鍍金的意思,所以還專門發了信過來安排不要給武家的親戚添亂。
“母親怎麼會如此清楚這些?莫非是父親母親已經返回神都洛陽了?”
按道理,自己父母現在還困在房州數螞蟻玩兒,自然沒條件接觸到這些軍國大事。既然能給出如此詳細的建議,想來是已經回了神都。
“姑姑已經在十天前返回了神都,現在正暫居在臨淄王府內。”
“原來已經回家了呀,挺好,挺好。”
聽說父親已經回了神都,李重潤稍微放下了心來。
當然,還少不了在嘴裏唸叨兩句,畢竟韋俊是自己舅親,雖然自己對着便宜父母的感情也只有稍微那麼多,不過自古講究以誠孝爲先,自己自然是要略微表現出一些孝心給孃家人看看的。
轉身盯着沙盤,李重潤開始琢磨母親大人所說的援軍,又會是哪裏來的?
安東都督府,後世被改名叫安東都護府的地方,和西域的安西四鎮類似,多都是些並不怎麼受朝廷管控的羈縻州,少數的一些民屯也都只要集中在幾處可以種田的平原之地,其餘的山地草原之類多都掌控在各種異族手裏。
李重潤盯着沙盤上面並沒有畫出來的饒樂都督府和西北部的突厥地領地,腦子裏面突然想起來一個名字。
自己在後世看歷史書的時候,記得在自己這個便宜奶奶退位之後,好像有一個叫做什麼渤海國的國家出現了。
渤海國,好像就是這次參加叛亂的靺鞨人建立的。
靺鞨人是靠什麼建立的國家來着?
李重潤覺着自己前一世應該多看些書的,有在b站刷視頻的功夫,過看兩邊前後唐書或者資治通鑑,怎麼都比看人修驢蹄子和包魚塘抓魚有用啊。
不過李重潤想了很久,也沒想起來那渤海國開國國王大祚榮是靠什麼發的家。
“大祚榮……”
李重潤嘴裏面唸叨着這個名字,摸着自己的鼻子對着沙盤很徒勞的發呆。
“殿下是如何知道那投降契丹人的榆關守將的名字的?”
韋俊在一旁聽見李重潤在念叨這個名字,有些好奇地問了一句。
“什麼,那個大祚榮就是榆關的守將?”
李重潤好像被人用冷水從頭澆灌了下來,腦子裏面突然就一陣清明瞭起來。
“表哥,今天我還要去營地裏面接受一下揚州發來的裝備,您辛苦趕來,可以先在船上休息一天,明天我帶你去白狼山偵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撈點什麼現成的好處。”
李重潤跟公孫蘭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把自己的這個表哥給帶去船上去了。
李重潤這個逐客令下得有些糙,不過韋俊也不知道自己的小表弟到底葫蘆裏面賣的什麼藥,見公孫蘭已經示意自己離開,只能莫名其妙地跟着走了。
李重潤藉口的接收裝備也確實不算撒謊,王蓉從揚州發了許多稻米和衣物之類的過來,揚州有林邑源源不斷地提供的稻米,加上佃戶營的婦女生產大隊做的許多麻布袍子,不缺這些補給,發了很多過來。
還有成罐的酒精,許多江南特產的蔬果,甚至還用水櫃裝了好多條李重潤最愛的四鰓鱸魚過來。
與其說是運送補給,不如說是媳婦給搬了半個家過來。
不過最重要的卻是後續趕製出來的十二門火炮,還有五十杆米尼步槍。
不過略微可惜的是,因爲還是趕製的,所以五十杆米尼步槍就只有幾把是雕刻出來了膛線的。
陳子昂此時就在碼頭上接受這些貨物。
李重潤趕過去的時候,陳子昂正好安排陷陣營的兄弟們把步槍給擡走了,正準備安排人從船艙裏面往外扛一包一包用白帛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火藥。
“先生,有緊急軍情,且隨我來。”
李重潤有些着急,也沒工夫搭理一路上正對自己行禮的弟兄們,急匆匆地喊了陳子昂回了營地裏面自己的辦公室。
“什麼,居然能做出這種事情?那豈不是放虎歸山?”
陳子昂聽到李重潤的猜測,也是第一時間提出了自己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