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着雙兒在一旁給按摩着有些痠疼的腳脖子，狄公把手裏的棋子搓得嘩啦嘩啦響。
因爲剛在黑騎那邊過了幾天苦日子，狄公最近嘴饞的毛病又犯了，所以痛風又出現了些徵兆，順帶着讓腿腳又有些不利索起來。
“小子我最不喜歡的就是下棋。”
李重潤苦着臉看着狄公成片成片地往下拿着自己的棋子，有些急眼地跟他辯解着：“不過畢竟有先手優勢，遇到問題的時候選擇也會多一些。”
“所以下棋纔有帖半目的說法。”
狄公也覺着和他這種臭棋簍子下棋確實很沒興趣，見李重潤已經放棄了抵抗，也只能意興闌珊地把棋子一一放回到蒲草編織的棋簍裏面去。“先手若不能一直把領先優勢保持到最後，哪裏說得上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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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在王孝傑大將軍的軍隊出現在關中的時候，突厥人就已經輸了。”
李重潤端起一杯蘇打水喝着，體會着細細的氣泡綻放在舌尖的快感，淡淡地感慨了一句。
“只可惜陛下眼中在意的不是這一場仗的勝負，而是整個天下啊。”
狄仁傑眼睛中精光亂冒了一通，目光如電一般彷彿把李重潤看了個通透：“說吧，你來找小老兒絕不是爲了下棋，也一定不是來感慨這麼一兩句陛下聖明之類的事情。”
“小子果然瞞不過狄公。”李重潤假假地行了個禮：“黑騎的火器訓練得怎麼樣了？若是放在此處，可有把握？”
李重潤遙遙地指了指北邊。
北邊，自然是突厥的方向。
“小老兒是個窮鬼，自然沒有你的宣武軍那麼有錢。”
畢竟是做過洛州司馬的人物，第一眼就看出來火器的訓練也只能用大量的錢財去砸。
“若是旁人問起來，小老兒一定要把你送控鶴軒裏面去喝酒。”
控鶴軒除了是陛下飲酒作樂的地方，還成爲了接替推事院的機構。
若是李重潤進去，自然不會只是陪着陛下飲酒作樂就是了。
“狄公是懂小子的，造反這種事情，小子是懶得做的。”
李重潤嬉皮笑臉地跟狄仁傑打着哈哈。
“所以才說你小子越發的讓人看不透了，明明有能耐又有機會，卻整天只想着老婆孩子熱炕頭，這份邋遢勁兒真讓人想抽你。”
狄仁傑又仔細看了看李重潤，重重地嘆了口氣：“比你宣武軍要差一些，不過比那些北邊的草包不知道要強上多少倍了，就算是扔到當年的營州去，戰果應該不比你小子手底下的那幫侍衛們打得差。”
李重潤暗暗的鬆了口氣，狄公沒必要騙自己，這麼一看，就算是世家造反或者其他什麼事端，神都城下不會只有自己孤軍奮戰纔是。
“話說回來，小老兒回神都的時候路過幾個驛站，倒是發現了些奇怪的事情。”
“狄公請講。”
“東門外十八里鋪的那家驛站，驛丞和驛卒本都是小老兒熟悉的人物。只不過就這段時間急匆匆地告老回鄉去了，換上來了一幫不認識的人物。”
“狄公實在擔憂着什麼？”
“只是覺着有些不妥，你若是空了，便讓你的人去查一查。小老兒最近眼皮老跳，總覺着事情不對。”
“那是封建迷信，對自己有用的時候再信纔好。”
李重潤接了狄公的話茬，跟着說了句笑話。
然而李重潤低垂的嘴角卻始終笑不出來。
“就連狄公這種從未參與的人都看出了端倪出來，父親的計劃又想怎麼樣呢？”
范陽遇襲的消息要比王孝傑大將軍在長安大破突厥的消息晚來了兩天。
雖然姑父已經帶着雲州大營的玉衿衛十六萬大軍，裏三層外三層地把河北給佈置得如同鐵桶一般，只不過突厥人的指揮竟然有幾把刷子，雖然人數不佔優勢，不過極爲滑溜，姑父圍追堵截了幾次，都沒摸到突厥人的主力，本來排布的口袋陣也硬生生地被扯出了幾個口子。
這種事情自然不是李重潤他一個大理寺卿有資格知道的。
好在姨娘算是這天下有資格的人之一，倒是每天回來都會跟下棋一般帶着李重潤覆盤一下最新的戰場態勢，加上營州本就是李重潤的地盤，眼線也多，監察院的消息也一直源源不斷的傳到了李重潤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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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想突破駙馬殿下的大軍，短時間來看絕無可能，不過若是駙馬爺想拿一個王孝傑大將軍一般的軍功回來，也是難上加難。”
李重潤的烏鴉嘴果不其然地發揮了作用。
第二天一早，一則震驚天下的消息，很快就以遠比之前突厥造反掀起了更加壯闊的波瀾出來。
幾個前去往邙山去進香的香客，剛出去沒多長時間就急急慌慌地跑了回來：“北邊發現突厥人了！”
比起長安被突厥包圍的消息，神都附近發現突厥人，卻結結實實地讓神都的百姓感覺到了一絲對於戰爭和死亡的恐懼。
“怎麼會有突厥人進了中原？難不成山西的守將都是瞎子不成？”
幾個世家出身的官員在朝堂上氣勢洶洶地叫嚷着。
“哼哼，突厥人是怎麼混進來的，你們自己心裏面就沒點數？”
梁王武三思此刻卻丟下了與世家交好的僞裝，在場下對着幾個崔姓的官員冷嘲熱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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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王畢竟是宗室和文官之首，只不過是旗幟鮮明地表明瞭一下自己的立場，倒是成功地把矛頭指向了在場的幾個世家官員的頭上。
陛下似乎並不希望這種無意義的爭執繼續下去，只不過突厥人行動的速度確實要超過陛下的估計，不過還是一連串的命令下了下去。
“調臨淄王的宣武軍迎擊突厥人，以黑騎爲輔。神都各衛做好自己本分即可。”
“神都戒嚴，務必防着有奸細混插進來。”
“廬陵王李顯任金吾衛大將軍，負責神都駐防。”
陛下已經下了旨意，事情也就沒有了繼續爭論下去的必要，見陛下沒有立刻對自己下手的意思，幾個世家出身的官員踩了擦額角的冷汗，跟着衆人一併領旨出去了。
“六郎，你帶人去查一下，突厥人到底是如何混入中原還沒被發現的，難不成是飛進來的不成？”
見衆人都已經散去，難得參加一次朝會的二張兄弟本想上前伺候皇帝，卻聽見了皇帝陛下的命令。
匆匆地應了差使，六郎一揮身上彩色的袍袖，花蝴蝶一般穿門去安排去了。
只留下五郎，和一陣陣笑聲在仙居殿的廊下來回地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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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重潤接到旨意的時候，人在東門的車站。
因爲神都的實際京兆尹，洛州長史張諫之的堅持，李重潤沒能有機會把鐵路修進北市去，只能把火車站修在了東門外。
今天本來沸反盈天的火車站冷清清的，只有宣武軍和李重潤正在做着戰前的準備。
與其說是戰前動員，其實就是把幾個頭領叫到一起開個會的事情而已。
“突厥人來了，咱們打回去就是了，反正又不是沒打過，讓他們見識見識咱們的手段。”
宣武軍的底子畢竟是當初的廠衛軍，不少弟兄都是一路從揚州到營州又親自深入過雲中城的人物，自然看突厥人就如同土雞瓦狗一般。
“這敵人數量和進攻的方向都不知道，就算突厥人再不能打，這兩眼一抹黑的仗也是打不了的。”
李三畢竟是當過幾天將軍的人，輕車熟路地把幾個師兄弟給罵了一頓。
“先派斥候前去摸一摸路子，最好再抓幾個舌頭回來問問清楚。”
李重潤認同了李三的想法：“敵人費了大力氣摸了進來，肯定不會只是來仰慕一下神都風土，各位都是知根知底的師兄弟，那些場面上的話本王也就不用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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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了鬆固定前甲的皮帶，李重潤叉着腰做着戰前動員。
自從有了宣武軍的名號，李重潤終於有機會正大光明地穿上鎧甲了。
不過這玩意兒只有穿上了身，才知道什麼叫做得不到的纔是好的，真的穿上了，李重潤才發現這玩意兒穿上身實在是有些難過。
加上雖然工坊已經能小規模量產板甲，只不過產能還很有限，加上價錢確實昂貴，所以只有李重潤這一套是齊整的，下面的大家夥兒還是傳的常規的扎甲，頭上頂了個鐵皮包裹軟木製作的頭盔而已。
“如果各位弟兄往後還想過如今這不愁喫穿的日子，大家一起勠力同心便是！”
“王爺萬勝！”
幾個人竟然喊出了山呼的態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