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並不在意別人罵他，更難聽的話不是沒聽過，但不得不承認，只有孫井桐，只有她三言兩語就能輕而易舉刺中他最深的痛點。
他真的，真的很想弄死這個小丫頭。
“孫大小姐，”他幽幽道，“你是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人。”
話音剛落，他們腳下站立的路燈被攔腰削斷，良赭抱着她一躍而起，兩人站到隧道出口上方。
人傀任在肆無忌憚地竄動，車廂裏驚恐的人聲隔着岩石都能透過腳底傳來，孫井桐擰了擰眉，她瞥了眼仍浮在半空的傳音，一個猜想逐漸在腦海成型。
“良赭，”她壓低聲音，“去她後面試探一下，不用攻擊，閃避就行。”
良赭應了聲，將她放下來，從背後解下長刀，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只在孫井桐旁邊留下一片飛塵。
噌地一聲，長刀截斷音刃，一聲脆響。
“嗯？”葉羌有些微詫異。
良赭速度雖快，但並沒如他料想那樣做出攻擊，他圍繞着傳音來回變換位置，傳音怕被幹擾，一直用音刃出着不痛不癢的招式，良赭只是格擋，並未反攻。
“可以了。”孫井桐招招手，良赭迅速回身，重新站到她身後。
她看出一些問題了，寄居有中天皇君神力的人傀首雖然從密骨中出來，但並沒有像她猜測的那樣被重新附着在傳音身上。
現在傳音對良赭進攻試探的迴應就是明顯的證據，如果她真的融合了中天皇君的神力，不可能移速還會這樣緩慢。
但情況究竟如何，目前還不能做出結論。
葉羌卻突然笑出了聲。
“傳音，拿他們試試手吧。”他又換上那副輕鬆的語氣，“總不能讓他們白看了。”
“遵命。”
傳音眉間綻開一條縫，血紅的眼珠從縫隙中擠出來，一圈圈漆黑的螺旋花紋遍佈其上，她一揮手臂，羽翼翕動，四隻翅膀合攏又散開。
刺耳的高音裹挾着風撲面而來，像是有人在耳膜狠狠地紮了一針，孫井桐捂住耳朵，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良赭有所感應，飛身向前，擋住了這一擊。
“嘣”地一聲，長刀止不住蜂鳴，震得手臂發麻。
良赭驀地睜大眼，刀刃上的崩口大得已經讓人無法忽視，而沒等他從崩口上移開眼，第二刀接踵而至，他揮刀阻攔。
連續三聲脆響，長刀上又多出了跟剛纔一樣的裂口，一次比一次深，再這麼下去，怕是他的刀會第一個報廢。
“這是附魔造成的傷害，使徒的兵器和使徒伴生，並不是不能修復，不用擔心它斷裂。”孫井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殺了她，附魔主體消失，後續殘存的傷害驅除乾淨，兵器能迴歸原樣。”
良赭應了聲，繼續迎戰，然而傳音發射音刃的速度越來越快，她沒了武器，與鷲眼融合誕生的視靈和翅膀卻成了新的武器。以他的速度之前還能招架，卻在越來越快的頻率中漸漸力不從心。
傳音透白的眼裏是露骨的恨意，欲殺他而後快。在接連不斷的刃雨中，良赭忽地反應過來，剛纔主公說過，使徒的兵器與使徒伴生，傳音還在，理論上她的武器還能再回來，只要殺了毀掉她武器的使徒。
密密麻麻的刃雨打了個旋，與風相融，鋪天蓋地地降下，隧道上方叢生的雜草簌簌落下，岩石上留下一道道刀削斧鑿般的痕跡。
“主公小心！”
孫井桐閉上眼，暗金的瞳光熄滅，結界落下，走獸流雲紋一閃而過。
寬闊的刀光閃過，幾乎削斷了隧道上方的整塊巖壁，她睜開眼，良赭正面對着她，是將她護在身下的姿勢。
他束髮的繩子被割斷，垂下的頭髮擋住了大半張臉，幾道血口依稀可見。
孫井桐的手抖了一下，“良……”
“孫同學！”
俞延的聲音忽地從他們所在的隧道山頭處傳來，人未至，聲先至。
傳音的攻擊並沒有停，就在剛纔的間隙，她和良赭周圍忽地降下一道淺紅的屏障，就像是被稀釋過的血水。
一連串的啪啪聲如快板一樣，被音刃劃過的地方像是被擊中的擋風玻璃樣出現了不小的冰裂紋，直到這陣攻擊結束，屏障才終於到了極限，瞬間消失。
八儀摟着俞延的胳膊跳到他們旁邊，俞延像是剛跑完百米衝刺，呼呼地喘着氣，臉上的汗水黏着灰塵，跟花貓似的。
“徐月洲，他是徐月洲。”俞延急急地說完，終於撐直身子長呼出一口氣，“密骨在他手上，剛剛我親眼看見他把密骨貼在了傳音的視靈上，不知道神君的力量有沒有附上。”
孫井桐難得露出驚訝的表情，徐月洲她當然有印象，之前在給他們介紹《持天樞：使徒戰爭》遊戲的時候就提過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文案策劃，但她從沒有把連山密宮下的罪魁禍首和這個名字聯繫起來。
事到如今也顧不上細究身份，她對上俞延，語速極快。
“你來得很是時候，據我推測，神力應該是已經附着在傳音身上了，但他們並沒有啓動神力的能力，所以需要人傀首分散成無數人傀吸食火車上活人的‘氣’，以此爲驅動駕馭神力。”
“該怎麼阻止？”俞延見孫同學這幅模樣就知道肯定有求於他，“需要我和八儀做什麼？”
孫井桐被他的果斷弄得愣了愣，回想起剛見面那會兒，無論怎麼威逼利誘這傢伙都死活不讓八儀參戰。對比現在的主動，實在是變化巨大。
她轉向八儀，少女的長戈已經脫手，對新一波的音刃進行着截殺，雙手卻死死地摟着俞延的胳膊，眼睛緊緊盯着天上的敵人。
使徒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着他們的主公。
她伸出手，拂開良赭垂下的頭髮別在耳後，他的臉露了出來，原本英俊的面容上滿是大大小小的豁口。
“我有點理解你當初爲什麼不讓八儀參戰了。”
她收回手，沒有去看良赭的表情，默了默，又道：“先說我的計劃吧，不知道你有沒有觀察過，八儀攻擊原理的不同。”
“你是指類似遊戲機制的東西嗎？”俞延試着理解，“就跟遊戲裏面一樣，角色和角色有着增傷區間和乘區倍率之間的區別。”
“說機制倒也沒錯。”她道，“好比良赭，他的攻速和移速在使徒裏的確是出名的快，但他倚仗的是他身爲使徒自身的反應能力，需要一個察覺和反應的過程，與其說是速度快，不如說是反應快，再快也終會有個極限。可你看看八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