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儀本身就心性有損,三家長期用她祝禱防止異神狂化,卻忽略了她本人也是需要照料的現實。
“什麼是持鈴人?”雲升覺得自打遇見他們,每天都有新名詞。
“家族祝禱儀式上負責搖鈴驅邪除祟的人。”葉峽回道,“搖鈴時,普通人只會覺得鈴聲清脆悅耳,可在邪祟那裏卻是令人聞風喪膽的聲音。”
“這一代的持鈴人是千重哥的堂妹,等千重哥醒了,我會請他幫忙聯繫的。”孫井桐道。
“那很好。”葉峽已經站起了身,他看了看腕錶,又望了眼窗外暗淡的天色,“時候不早了,你們該喫晚飯了。”
此話一出,雲升就感覺有些飢餓,正要走時,又問,“峽哥你不去嗎?”
葉峽端着茶杯,聞言笑了笑,“我還在整理資料,你們先去吧。”
三人互望一眼,不約而同出了門。
等離開葉峽的房間後,還沒走多遠,孫井桐便向他們告別。“你們去吧,我去看看千重哥醒了沒。”
“我放心不下八儀,想去看看她。”俞延也道。
還真是事都趕到一塊兒了,雲升不禁咋舌。“行吧,你們去忙,我先去喫飯了,有事羣裏聊。”說完,很瀟灑地擺手,大步奔向餐廳。
孫井桐點點頭,走向截然相反的方向。
俞延停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
良赭跟在主公身後,一言不發。
直到他們走出這棟建築一段距離,即將到醫療室時,孫井桐停下來。“想說什麼,這時候可以說了。”
“主公……”良赭欲言又止,“您真的相信八儀是因爲……”
“當然不信。”她說,“當時我就在場,八儀明顯是因爲文狸說出他們以前認識後纔開始變得不正常,至於葉峽哥爲什麼說是因爲祟……”
“良赭,人人都有祕密,我也一樣,所以不要尋根問底。”
“我明白了。”良赭望了望不遠處的醫療室銘牌,“這時還需要找葉先生請持鈴人過來嗎?”
“請吧。”她說,“其實請持鈴人過來也沒什麼不好,八儀本就心性殘缺,每次祝禱時搖鈴的鈴聲的確能撫平她的不安……”
孫井桐沒有再說下去,她想起下午八儀眼底泛起的不正常的金色,似乎跟良赭在火車上突然陷入狂化的症狀有所相同。
但如果是陷入狂化,她的眼睛應當是她印紋的象徵色,應當是血紅色的,怎麼會是金色?
空想無益,只能等回到祖宅後去找找有沒有相關的文獻記載。
她前行了幾步,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又忽地停下,良赭也跟着頓住,俯身看向她。
“良赭,你還記得在開啓萬軍陣前,俞延問我有沒有能和使徒產生共感的祕術,我選擇當做他們共感的聯繫人,並沒有教他術法。”
“記得。”良赭道,“那時我本想提醒您使用的‘出竅’也是共感,可您對我搖頭。”
“是的。”她聲音沉了下來,“將自己的意識抽離身體寄居在他人身上,這叫‘神居’。那時情況緊急,萬不得已我才使用。我會‘神居’的事,絕不能讓人知道。”
良赭盯着她的後頸,他回想起那時的場景,他的主公,寧願被人擰斷脖子冒着死亡的風險,也不願意讓他下跪。
但他沒有問出口,而是垂下雙眼,應道。
“遵命。”
————
俞延折回自己房間,他沒有進去,而是站在門口。
手機上時間顯示剛過去五分鐘,雲升已經在朋友圈裏曬出一張大閘蟹的照片,空出的手對着鏡頭比了個“v”。
他點了個贊,沒多久,手機傳來提示音,打開一瞧,孫井桐也點了個贊。
俞延收回手機,重新走回剛纔那層樓,再次敲開葉峽的房門。
葉峽見是他,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他做了個請的手勢,那邊的會客茶几上正放着剛泡好的茶,顯然是爲他準備的。
他知道自己會再來。
“我記得你在回收神力之前說的話。你說,只有我這年紀,纔會毫無顧忌地相信自己完全不瞭解的東西。”俞延坐下後,開門見山道,“關於八儀,你究竟知道多少?她下午突然昏迷,不是因爲文狸身上的祟吧?”
葉峽很淡地笑了,“應該說不全是,祟,只是微不足道的因素。非要說主因,那就是文狸與以前的八儀認識,正是這份熟悉刺激了她。”
俞延沒有說話,這與他來之前的猜想不謀而和。“那麼,葉峽哥你……”
他沒說完,葉峽就對笑着對他搖頭,“不要問我,連真神都沒有答案的事情,我怎麼能幫你呢?”
俞延迷惑問:“真神?”
“當然是中天皇君,”葉峽臉上仍掛着笑,“神君不能說,我區區一介凡人,又怎麼能說?”
俞延驀地睜大眼,霎時間,彷彿有一道驚雷劈進心頭,他只覺得冷汗都要下來了。
“葉峽哥你……”他驚得無以復加,“你怎麼會……”
那晚,他在中天皇君開啓的祕境裏發生的對話,葉峽怎麼會知道?
“我當然會知道。”葉峽收斂了笑臉,正色道,“別忘了,那晚我也在場。”
俞延恍然大悟。
的確,當中天皇君開啓祕境時,他默認只有在場的雲升和孫井桐也進入了祕境與神君發生了對話。
卻忘了在場的還有一個擁有使徒的人,那就是已經昏迷的葉峽。
“所以……”他問道,“這也是你明明脫離了家族,卻在這時候要回來的原因?”
葉峽鄭重點頭,他不笑的時候,表情嚴肅得堪稱可怕。俞延被他的神情感染,臉上也蒙上一層肅色。“你在這等我,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要交代吧?”他問。
“當然。”
葉峽靠向背椅,換了個輕鬆的姿勢,只是神情仍舊凝重。“你是外人,是八儀的主公,是我們不可或缺的力量。”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是我們破局的關鍵。”
破局?
不知怎麼,俞延忽然有些想笑。他喝了口茶,這幾個月發生的種種片段在他腦海回放,他靜靜思考了一會兒。
“一直以來,我都以爲這是你們的家事,我不方便問太多。無論是孫同學,還是重哥孫休姐,或者景殊行,我都沒有問。”他道,“但我也跟着你們行動了不少次,我現在想問問葉峽哥你,你們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