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太陽落山還是高度上升的緣故，等行駛到一定距離後，只穿了件短袖的俞延他們胳膊上開始起細細的雞皮，雲升更是誇張地連打了幾個噴嚏，弄得孫井桐直接往後排扔了一整包紙巾。
俞延望向窗外，夏季白日長，即使太陽已經徹底落山了，橙紫的雲霓還是鋪開了半邊天空，透過樹林間的縫隙傳來。
車行駛在山道上，有成羣的狗在路上飛奔，見有陌生的車輛過來，跟隨在附近，汪汪直叫。
他靠着車窗看去，不同於城市裏養的精緻可愛的寵物犬，這羣狗大多體格健壯，身姿矯健，跑起來速度飛快。
“孫同學，你們家養這麼多狗？”他問。
“三家祖廟在這麼大片山頭，既有供奉異神靈龕隔絕塵世的意思，也有特地給這些犬類提供活動空間的考量。”孫井桐回道，“這些狗都是精挑細選又經過培訓的，在優秀的祕術師手下，其能力比起專業法器絲毫不遜色。”
“狗也可以當武器？”雲升驚了，“還有這種操作？”
葉千重哼笑一聲，“這就是你的孤陋寡聞了吧？其實三家以馴獸爲手段的優秀祕術師還不少，只是訓犬作爲三家家學傳承已久，經驗更豐富而已。貌似這代景家的繼承人就是馴犬的一把好手，挺年輕一小夥子，叫景啥來着？”
“景容。”孫井桐接道。
葉千重“嘖”了聲，“這名字太路人，我到現在都記不住，還沒景姝姐弟倆有特色。”
“馬上要過門樓了。”她提醒道，“千重哥，小心說話。”
此話一出，衆人停止交談。
沒多久，天色徹底暗下來，車最終停在半山腰靠上的位置。俞延走下車，一擡頭就看見百米開外佇立的漢白玉仿古式門型建築，想來就是孫同學剛剛提到的“門樓”。
“咦？這離山頭還蠻遠的，怎麼在這停？”雲升奇道。
“古話說‘出境問禁，入門問忌。’從門樓至祖廟地界，需要步行上去，在此之前還要去東殿焚香禱告，方顯虔誠。”
說到這兒，孫井桐扯了扯嘴角，語氣微嘲，“也算三家內流傳千年的老規矩了。”
“既然這樣，那咱們還是客隨主便，先上香再上去吧。”俞延攤了攤手，輕鬆道，“反正咱們也不趕時間。”
穿過漢白玉門樓後，又走了好幾百米，穿過一排茂密的樹木，豁然開朗。
眼前的殿規模並不算大，至少在俞延有限的旅遊經歷中見過的景點中是排不上號的，也說不上多壯闊。
但他敢肯定，這是他見過的最爲古老考究的殿宇。
樑柱鬥樅全由楠木築成，其上彩繪紋飾，應有盡有，哪怕只是站在門口，也不禁讓人產生時空倒轉的錯覺。
“這……這是古董吧？”雲升忍不住問。
“那可不。”葉千重語氣不無得意，“你們休姐姐說了，要是家裏允許，這殿評個國家一級珍貴文物完全沒問題。”
“因爲是千年前建造的，這麼多年也只是對損壞部件用原材料進行更換，沒有大修，完全保留了原樣，說古董肯定是稱得上的。”
驚歎之餘，俞延心中略有遺憾。
可惜八儀被回收了還在空間沉睡，之前文狸的影響在她身上還沒消除，不然還能帶她來轉轉。
作爲孫家的繼承人，孫井桐一進門就引起了守門女子的注意。女子一身玄黑長衫，拿起三根沉香點燃，優雅而熟練地振腕，恭謹地遞到她手上。
少女兩手捧香，高舉至頭頂，緊貼額頭，對着前面羣山一般高聳的無數排位，深深躬下身。
葉千重也不是第一次來，對這套流程還算熟悉，也隨她一道上了香。
俞延和雲升面面相覷，畢竟這不是他們祖宗，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有學有樣，只當體驗了個新鮮。
等走出東殿後，良赭已經在那等着了，見他們出來，迎了上去。
“剛剛有人聯繫葉先生。”他說着，將葉千重手機遞過去。
葉千重點開一看，果然有個未接電話，還有未讀短信。
“她說她已經到了，正在山上客房裏等我們。她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始給八儀進行除祟儀式。”
俞延一聽，就知道這個她是指持鈴人，忙道：“那我們快點上去吧！”
說着從良赭手中拖過行李箱就往山上走去。
“別急，還早……”葉千重正說着，一看，周圍哪還有俞延的影子。
“俞延，你知道路嗎？就往上衝？”雲升在後面喊。
孫井桐看了直搖頭，這傢伙還是跟以前一樣，一扯上八儀就關心則亂，只好示意衆人快步跟上。
雖說不知道路，但俞延也沒有走錯，畢竟上山的主道就這麼一條，能錯到哪裏去？等他徹底走到山頂後，迎面而來的是成片的建築羣，以院落的形式互相隔開，中間保留了相互通行的路。
的確是很古典的羣居建築。
知道再上前是真的要迷路了，俞延便站在原地，耐心等他們上來。
月色見明，伴隨着夏夜漫天的星空，遠望過去，就連半山腰的霧氣都似乎被這光驅趕了不少。
他轉過身，看着上山的路徑。
幾分鐘後，平地漸漸探出人形。
意料之外，來的不止雲升他們一行人，還有另外一支隊伍。
那四名男子皆是一身玄黑舊式長衫，與不久前東殿的女子款式相同，加上身型都差不多，不仔細看真以爲以都長得一樣。
此時他們正擡着一方漆紅木的箱子，向山頂走來。
箱子大概半人高，不算特別大，但似乎很沉，即使四個男人擡着步伐也並不輕鬆。孫井桐見這一行人的打扮，示意同伴們讓開路，好讓他們先走。
俞延見狀，也往一旁站去。
然而就在這時，變故發生了。左上男人擡着的一角支架突然斷裂，沉重的箱子頓時失去平衡，朝一邊翻滾下去。
孫井桐和葉千重兩人面色陡變，想上去幫忙扶着，可惜還是遲了一步。
箱子摔在地上，上面實木的蓋子滑落，一截金色的半身神像露了出來。
“中天皇君？”
俞延一眼就認出這精雕細琢的半身像是連山密宮地底下巨型塑像的翻版，只不過眼前這個通體金色，不知道是不是上了金漆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