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該把他帶着。”葉千重看她又咳了幾聲,輕輕拍她的背給她順氣,“老東西出招太快,我也沒反應過來,要不然還能幫幫你。”
孫井桐搖頭,“我對他有別的安排,只要死不了,他都能把我從生死邊緣拉回來。何況……”
她想起那次家庭的短暫聚會,幾位長輩從言行中透出的對良赭的看不起。“有些話我聽不下去,他跟着我不是來受氣的。”
“別仗着有使徒就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啊。”葉千重不禁咋舌,真是的,孫家的人怎麼一個比一個認死理。“還有,他畢竟是異神,生年漫長,你年紀輕輕的,不要輕言生死。”
“是啊!”雲升看見她吐血也是嚇了一跳,又是愧疚又是心疼,“咱們都是朋友,你別什麼都一個人扛啊,有能幫上忙的也得跟我們說說。”
俞延欲言又止,剛剛孫井桐是幫他擋刀,說心裏過得去肯定是假的,但話在嘴邊也不知道揀哪句說,只能附和着雲升點頭。
“算了,小桐你早些回去休息吧。”葉千重拍了拍她的肩,“我們送送你。”
“不用了。”孫井桐指了指俞延,“讓他送我就夠了。”
葉千重愣了愣,眼光在兩人間徘徊,最後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俞延。
“那行。”他說着,一把攬過雲升的肩膀,“我和這小子先走,你們慢慢聊。”
俞延也愣了,但少女指名點他,他也不可能不去。加之他倆都不是愛說話的人,一路上氣氛沉默得可以用死寂形容。
直到快到孫井桐居住的梅院時,俞延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那個,孫同學……”
“我對你沒那意思,別自作多情。”孫井桐一下堵死了他的話,她摸了摸衣服,從下裙口袋裏拿出一張摺疊好的小信箋,“想知道什麼就去找吧,就當是我合作的誠意。”
“這是……”俞延接過,見對方點頭,便拆開了,他攤開一看,驚得合不攏嘴,“這,這不是……”
“是家族文獻館的路線以及裏面各類文獻的擺放位置。”孫井桐道,“我知道葉峽哥讓你來三家查東西,他也跟我說過,所以,我們的行動是一致的。”
她頓了頓,又加重語氣,“我希望你能看見我的誠意,也希望你真的說到做到,讓八儀一直站在我這邊。”
俞延不由地看向這個跟他年齡相仿的少女,事到如今,他也看出了她言行中的決心。
“只要不傷害八儀。”他說,“其他有需要的,我都願意辦。”
孫井桐笑出了聲,“你還是這樣……算了。”她收斂了笑容,正色道,“八儀的力量對我來說不可或缺,我不會傷害她。”
是鄭重的承諾。
“行。”俞延一口應下,“那……明天見?”
“回去吧,”孫井桐也對他擺手,“八儀還在等你呢。”
俞延笑了,這算是他今晚露出的第一個真誠的笑,他看了看梅院牆頭一閃而逝的黑影,“你也一樣。”他向她告別,“快去治傷吧,身體要緊。”
目送俞延走遠後,孫井桐呼出一口氣,剛纔強行壓制的眩暈感一下涌了上來。不過很快,有人影極迅捷地落到她身後,手掌按向她的後背,開始發揮權能治療。
他沒問的是,爲什麼寧願受傷也不帶上我。
“我還有事需要你做。”
孫井桐睜開眼,胸口的悶痛緩解,她的語氣也舒緩了不少。
“等下,聽我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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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延回到住處,還沒等他進院子,遠遠地就能看見紅衣少女在樹下等候,見他過來,頓時歡欣雀躍,像一隻小鳥似的張開雙臂朝他飛奔而來。
“主公!”八儀摟着他的脖子撲過來,“怎麼雲升都回來那麼久了,你現在纔回來呀?”
俞延撫摸他的長髮,低頭注視她,記憶中祕境裏,神一樣無悲喜的八儀和眼前這個天真爛漫的少女逐漸重合。
“八儀。”他放輕了聲音,“之前和文狸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八儀貼着他的腦袋,想了想,皺起秀氣的眉頭,“還有點印象。”她說,“文狸說我以前抱過她,她說完我就覺得頭好痛,然後就看見了小溪、石頭這些東西,可是……”
她側着頭,忽然擡起身子,看着俞延的側臉,“我分明都沒去過這個地方,爲什麼會記得這些東西?那是我嗎?”
俞延耐心地聽她絮絮叨叨說完,“八儀?”
少女下巴擱在他肩膀上,聞言“嗯”了聲,尾音上揚。
“你想知道這些東西嗎?”他想了想,覺得應該說得更清楚一些,“如果說那些片段真的是你以前經歷過的,但你因爲一些不知道的原因忘記了,現在的你,還想去探究這背後的東西,還想要這個真相嗎?”
“當然要啊!”
少女賴在他身上,聽到這兒很激動地搖了搖他的脖子。
“主公你看啊,良赭知道他的來歷,回祿知道他的來歷,就連文狸都知道她以前是隻豹貓貓,我爲什麼就不能知道自己以前是什麼?”
俞延側過臉,正好和八儀面對面,兩人捱得很近,他甚至都能看見八儀鼓起的腮幫上粘着一點灰漬。
“你說得很有道理。”他拿出紙巾,給她把那點灰漬擦乾淨了,“生從何來,死往何處,人人都想知道的事,憑什麼我們八儀不能知道。”
“心悅!”少女很開心地笑了起來,“那麼主公……你突然問這個幹嘛?”
“我想幫你探查身世,”俞延回得認真,“你願意跟我一起行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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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想,八儀肯定是願意的。
他和雲升葉千重一起住在檀院,剛回來那會兒雲升還願意跟他鬧,趕了一天路,那股睏意上來後沒多久雲升就撐不住了,表示得趕緊睡覺,明天還要完成未來二堂哥交給他的任務。
俞延躺在牀上等了很久,直到八儀推開房門對他比了個ok的手勢,他就知道雲升和重哥都睡着,可以開始行動了。
“大概是那邊。”
俞延一邊拿着孫井桐給他的那張信箋對比着找路,一邊跟八儀指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