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延落地後朝前走了幾步,風呼呼吹過,剛纔車內帶出來的暖意瞬間被清掃乾淨,朝四周極目望去,除了滿地霜草,只有遠處幾座磚石和泥土夯築的城牆,年代已久,大多都是斷壁殘垣。
雲升和回祿最先走到城牆下面,他在拱形門的位置下停了片刻,這裏雖然已經倒塌乾淨,但根據地基的位置也很容易看出曾經城門的寬闊程度,不禁嘖嘖稱奇。
“這地兒應該挺有考古價值吧?”他問。
“有,但不大,因爲更完整更高大的早就被髮掘保護起來了。”作爲考古工作人員的對象,葉千重說起來也是頭頭是道,“就是小桐之前說的金太祖陵,人家還有個專門的景區呢。”
雲升愣了愣,看着腳下風化剝落的磚皮眨眨眼,“正品在景區……那這裏是啥?”
“是斫龍陣。”孫井桐解釋,他們幾個已經圍了過來,“這是當年爲陵寢佈陣的法臺之一,也算是好運,隔了將近一千年,居然還能被我找到。”
俞延已經走進了城門裏面,正在四方的地基附近觀望,聞言回頭問:“斫龍陣是做什麼的?”
“簡單地說,就是借用山河之靈保護陵寢的術法,古人認爲自然界中的山河之靈是最強大的靈力,能與一切非人惡鬼抗衡,所以發明了許多方法來激發這份力量,斫龍陣就是方法之一。”孫撫解釋道。
“在漢代,術士們就已經能將陣法靈活運用到地基的建築之中,這附近雖然都倒塌得差不多了,但地基還在,這可能就是井桐找到這裏的原因吧。”
“明白了,所以,孫同學是想讓守衛這裏的山河之靈出現嗎?”俞延轉向孫井桐,意有所指,“確定顯形的會是她嗎?”
“我的直覺應該沒錯,但還需要試試。”
孫井桐說完,朝葉千重孫撫景殊行一一點去,示意他們靠近,俞延很快就反應過來,她之前在車上說的“四個人”,是指他們四個都是三家成員,她需要的術法陣式也只有他們幾個懂。
俞延拉起八儀自覺後退,將空間讓給他們,雲升見狀,也和回祿良赭一道靠後站好,等着四人開始結陣。
孫井桐走向法臺遺蹟內四方的空間,她站在北朝南的位置,餘下三人會意,自覺站好剩下的方位。
“小桐,你想要怎麼做?”葉千重問。
“我現在站的位置是法臺鎮物擺放的位置,”孫井桐道,“你們三個結陣化力,將力量都傳遞到我這裏。”
“你要破掉這裏的斫龍陣?”孫撫驚訝問。
孫井桐搖頭:“沒這麼誇張,只是讓陣法受到猛烈攻擊,這裏的山河之靈自然就會出現。”
聽到這話葉千重陷入兩難,他並不知道這丫頭過來是要做這個的,他現在力量不太穩定,很擔心傳遞的過程中壓制不住身上會顯出非人的特徵。
在他沉思間,孫撫和景殊行已經擺好陣勢,連筆的符篆在眼前的空間中顯出,泛出明亮的光線。
“千重哥你愣着幹嘛?井桐還在等着。”見他遲遲不動,景殊行催促道。
“抱歉,在想事情呢。”葉千重笑了笑,迅速並指繪製符文,很快,成型的符篆在他面前顯出,映得瞳仁一片透亮。
好在現在天氣冷,身體上的變化都能遮掩住,只要控制住眼瞳不泛出異樣顏色,應該不會被發現。
唯有北朝南位的孫井桐一直閉着眼,隨着幾人的施力,她的周身開始泛起淺金的靈力場,正隨着靈力的變化而波動,像是一簇淡淡的燃燒的火。
她並指於眉心,唸完一句聽不懂的咒文,猛地睜開眼,隨即閃電一樣飛速揮出。
不知是不是錯覺,俞延忽然感覺葉千重渾身一震,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震撼,等他再次看向他時,男人卻已經收回了力量,表情仍如以前一樣放鬆。
他們幾個站立的位置背對着孫井桐,看不清她的樣子,孫撫和景殊行則是閉着眼,可能是想集中精神聚集力量。
只有重哥,站的是和孫同學面對面的南朝北位,而且只有他,全程都沒閉眼。
他有一種直覺,男人剛纔一定是看見了什麼。
沒等他細想,一旁的八儀卻扯了扯他的衣袖,小聲道,“主公,孫……”
俞延搖頭,示意她別說。
他差點忘了,使徒的感官強他們百倍,剛纔如果真的有異樣,那麼八儀也會看見。
同理,回祿和良赭也會有所察覺,所以有些話,還是等離開之後私下再說。
“快看!”沒等他反應,雲升忽然大喊,“俞延你快看!顯靈了!”
俞延轉過頭,瞬間瞪大眼。
這時候不過下午兩點,正是一天氣溫最高的時候,不久前還白晃晃掛在天上的太陽已經消失了,烏雲如山一般累積,勢若壓城,天空中隱隱有電光透出。
誰都知道,這時並不是晚上。
“這……”雲升磕磕巴巴問,“這能用科學解釋嗎?”
“非要解釋也可以。”俞延道,“我聽說有的陵寢周圍施法會故意選在雷暴天,和和特殊磁場作用會把當時的畫面留存下來,在特殊時期,當年的畫面會再度重現,就像光盤刻錄一樣。”
不過說到底,他們一路過來已經走過了不少幻境,甚至見證了真神的存在,俞延自己也知道,他說的這些,無非只是想找個方法讓自己冷靜下來。
因爲這時候的場景,幾乎跟不久前那個血腥的夢如出一轍。
孫井桐揮過那一下後,天地色變,衆人面前逐漸出現一個人的輪廓,因爲暗沉天色的原因,起初沒有察覺,再是看不清楚,現在隨着時間的推移,已經越來越清晰了。
會是她嗎?
俞延心跳越來越快,冷汗已經在額頭滲出來,他緊緊攥着拳頭,竭力不讓自己失態。
輪廓越來越清楚,他已經能看見大片血紅的顏色了,最先出現的是近兩米長的武器,再是體型並不高大的人影,人影越來越清晰,身上裝飾和武器上的花紋正在逐漸顯出……
他緊張得幾乎忘了呼吸。
就在這時,一道光芒縱越而下,銳氣撕破黑暗的天色,原本世界的白光瞬間透了進來,亮得幾乎睜不開眼。
還沒徹底成型的人影驟然消失,銳氣斬破山河之靈的具象後急速朝兩側蕩去,刮在臉上刀子一樣的疼,衆人紛紛側身,擡手遮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