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無疑是飛禽走獸的樂園,卻決非凡人可以涉足的地方。
站在崖壁頂上放眼看去,極目之處盡是一片千溝萬壑怪石林立,被無數的懸崖峭壁分割成的大大小小的峽谷,蜿蜒的河流就像一條條銀色纖細的蠕蟲在溝壑之間閃着銀光,衆多的急流飛瀑激盪起重重水霧,在陽光下飛架起條條彩虹,而峽谷間的一些盆地上則是綠蔭環繞生意蔥蘢,偶有奼紫嫣紅點綴其間,一派天人合一景象,整個地方看着就像是一塊原本巨大的令人賞心悅目美味可口的生日蛋糕,卻被某個瘋子一陣不問情由的亂剁之後留下的殘骸,瞅着都不知讓人該怎麼說纔好了。
在峽谷中間,一根巨大的石柱拔地而起直插雲霄,頂上還籠罩着片片雲霧,別說是兩條腿的人,就是隻老鷹要飛上去只怕也得費老鼻子勁了。
“完了!看樣子那上邊就是那豹隼的窩了,這種地方能進去還能上去的除非是神祇。”霍克頹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垂頭喪氣地說,“早知道是這樣,還不如當初就讓他們一刀給剁了來得痛快!”
“不許胡說!咱們要是死了,浩雄他們怎麼辦?月河城的人們又怎麼辦?”
話雖這麼說,凱米爾自己卻也完全沒了平時那股子自信,只是蹲在那兒雙手捂着腦袋發起呆來。他曾經設想過最惡劣的情況,卻沒料到眼前的情景遠比他能夠設想的還要糟糕百倍千倍。
如果就這麼兩手空空地回去,他和霍克固然還可以放手一搏,洛浩雄和斯洛奇他們卻是必死無疑,但再要說取回權杖,且不提那密如蛛網的峽谷和那頂天立地的石柱,光他們腳下這道絕壁,就是他們根本無法逾越的天塹了。
“來者可是衆神之子和凱米爾?”
正在他們一籌莫展之際,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把他們倆都嚇了一跳。兩人急忙定神一看,一個巨大的陰影幾乎遮住了半個山坡的陽光,再擡頭往上看去,卻是一隻豹頭獵隼嘴鷹爪的巨型怪物正在他們頭頂上盤旋着。
“它來了!”凱米爾立即蹦了起來取出了弓箭,“霍克,用黑血之牙,準備戰鬥!”
霍克急忙也跟着跳了起來,一手拔出黑血之牙便想揮過去,卻聽那豹隼又說道,“別衝動!我再問一遍,你們可就是衆神之子和凱米爾?”
凱米爾連忙朝霍克擺了擺手,“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如果是的話我有話要跟你們說,如果不是的話就請回吧,我不想再殺無辜的人了。”
凱米爾仔細端詳了它一會,見它的樣子好像並無惡意,便收起了弓箭答道,“是,他就是衆神之子霍克,我是凱米爾。”
“那好,請二位往裏邊讓一讓,容我下來說話。”
那豹隼看他們退到了裏邊,便收起翅膀慢慢地落在了懸崖邊上,那巨大的身軀一落地竟然使得整個山坡都抖了一下。
霍克心裏一陣緊張,不由得又伸手按住了劍柄,凱米爾連忙按住了他的手,“聽它把話說完。”
“我已經跟了二位很久了,也聽到了很多你們的談話。”
霍克和凱米爾吃了一驚,“你早就發現我們了?”
“當然。”豹隼微微微微一笑,“這方圓幾百裏都是我的地盤,別說是你們兩個這麼大的人,就是一隻兔子也別想躲過我的眼睛!”
凱米爾吐了吐舌頭,“那……你到底想和我們說什麼?”
那豹隼歪着腦袋看了看凱米爾,說,“凱米爾,真的很佩服你們,明知不可爲而爲之,我倒很想知道,你們打算怎麼對付我呢?”
“說實話,我們壓根就沒打算要對付你。”
那豹隼似乎頗有興趣地看着他,“爲什麼?”
“那你們爲什麼還要來?”
“你取走了權杖卻沒有毀屋傷人,我想也許有你迫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我覺得我們之間可能還有商量的餘地,或許還有我們可以幫上忙的地方。”
“那你剛纔爲什麼還要說‘準備戰鬥’?”
“本能反應,我想你應該可以理解。”
豹隼微微點了點頭,“你的思維果然不同常人,而且頗能揣測人心。”
“謝謝!”凱米爾看着它說,“那麼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們,爲什麼要取走權杖了嗎?”
“我叫津子,是三個孩子的母親,我從狂人族大頭領那兒取走權杖,也是爲了我的孩子。”豹隼用翅膀指了指那根石柱的頂上,聲音一下子變得憂傷起來,“權杖現在就那上面,和我的孩子們在一起。”
霍克不解地,“這權杖和你的孩子又有什麼關係?”
“這事還得從頭說起。”津子頓了一下,才慢慢地說,“我們豹隼一直要到三十歲左右才能成熟,然後三年才能孵一次蛋,一窩最多也就是兩三個孩子,而且孩子能平安長到成年的機率也不是很高,所以你們平時很少能看到豹隼。
“前幾年我一連孵過兩窩蛋,剛孵出來的時候都挺正常,但等孩子長到一歲左右便開始不斷地衰弱下去,不管我怎麼精心照料都沒有作用,然後就紛紛夭折了。
“去年我又孵了一窩三個孩子,眼看又要滿一歲了,孩子們便又開始出現同樣的症狀。我急壞了,就到獸王的祭壇去祈禱許願,乞求獸王庇護我的孩子,可獸王卻告訴我,我的孩子是被大地之母下了詛咒,這詛咒除了創世之父和大地之母之外無人能解。”
凱米爾和霍克對視了一眼,“啊,那後來呢?”
“不過獸王說,還有一個辦法可以暫時保護我的孩子免受詛咒的傷害,那就是狂人族大族長的權杖,這就是我要從狂人族大族長那兒取走權杖的原因了。一個母親爲了孩子,可以做出世界上最瘋狂的舉動,希望你們能夠理解我作爲一個母親的急切心情。”
“原來是這樣,”凱米爾和霍克都默默地點了點頭,“我們能理解。”
“謝謝!”津子嘆了口氣,繼續接着說道,“可是獸王的話裏還有‘暫時’兩個字,這使我的心裏始終不能踏實,前不久便又去祭壇乞求。
“獸王告訴我,衆神之子和凱米爾已經來到西北大陸,最近可能會從這一帶經過,如果要想永久解除詛咒對孩子的影響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請衆神之子和凱米爾一起向創世之父祈求。
“獸王還說,衆神之子都是創世之父的血裔,凱米爾是衆神之子的牧馬人,如果他們能一起向創世之父祈求,創世之父也許會看在你們的份上網開一面。
“從那時起,我就一直默默地守候在這一帶,每天都在這片地方巡視着。我不知道你們長什麼樣,也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會來,會從哪條路上走。因爲我每次出現都會引起人們很大的驚慌,所以也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樣四處去找你們,只能默默地祈禱神明會指引你們到這兒來……”
“現在你們終於來了,我的祈禱顯靈了!
“我只想求你們幫幫我,替我向創世之父求個情。我知道我犯過許多錯,知道我罪孽深重,如果大地之母一定要懲罰,那就懲罰我吧,不管是什麼樣的懲罰我都願意以一身來承受,但求神王放過我的孩子……
“我知道這很冒昧,可我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求求你們看在一個母親愛子心切的份上幫幫我,拜託了!”
津子哽咽着深深地拜了下去,伏在地上不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