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豪華宅子內,一個身穿大紅喜服的儒雅男子半躺在牀榻之上,對着一名老者說道。
他的聲音平和、儒雅,仿若一位飽讀聖賢書的學士。
“老奴這就去,少爺,恕老奴直言,您對少夫人,有些縱容了。”
一個面容枯槁,身材瘦小得老者躬身開口,也就是男子口中的烏伯。
男子擡起頭看着烏伯,沒有說話,就這麼盯着他。
烏伯身體一顫,不敢直視男子,連忙低下頭,不再言語,躬身退下。
烏伯沒有看到的是,男子眼中紅光閃爍,兇意四散。
羅酆城的街道並不繁華,甚至可以說有些蕭條。
這一日。
李守正與卓月、郭樂往城外走去,後面跟着一大批捕快和一輛馬車。
他們準備回酆城縣了,卓月和郭樂是來監視鬼物異常的,李守正是酆城縣縣令。他們不可能一直待在一座小城,畢竟酆城纔是酆城縣治所在。
可是還沒出城,一行人便遇到一個枯槁老者進了城。
老者從他們身邊走過,瞥了一眼,往前走去。
可是這時卓月卻是停下了身形,牽馬繮的手捏得死死的,青筋暴起。
見卓月突然停下來,郭樂有些疑惑:“師姐?”
卓月沒有言語,眼神透露出迷茫。
李守正這時開口道:“郭大人,卓大人這是?”
郭樂搖搖頭,他上哪知道去。
片刻之後,卓月看了看李守正,郭樂和旁邊十幾人。
然後,她眼神堅定下來,輕輕呼出一口氣,微微笑道:“沒事了,走吧!”
她帶頭往前走去,只是,誰也沒有發現她的笑容中的苦澀。
李守正和郭樂不解,不過也沒有多問,便牽着馬跟着。
出了城,便縱馬疾馳。
“籲!”
疾馳出一炷香時間,卓月突然勒住馬匹。
猝不及防之下,整個隊伍都有些慌亂,也幸好都是些騎術精湛的人。
看着突然停馬的卓月,郭樂驅馬上前問道:“師姐,怎麼了?剛纔你都有些不對勁。”
這時,李守正靠近了過來,看着卓月。
卓月一臉凝重,沉聲開口:“郭樂!”
見郭樂不解的看着她,她掃視了下衆人,然後又看向郭樂,道:“你,速回中酆府,稟告周大人,羅酆城,厲鬼來襲!”
“什麼!”郭樂衆人大驚。
卓月沒有理會郭樂的震驚,看向李守正,道:“李大人,快帶着人回酆城先吧。”
李守正直勾勾的看着卓月,說道:“厲鬼何來?”
“剛纔進城的那個老者便是。”卓月語氣有些無奈。
李守正皺眉思索片刻,輕聲開口:“羅安,你帶憐兒和刑老先回酆城縣。”
一旁的羅安正要開口,卓月便出聲道:“厲鬼意向不明,我留下監視厲鬼即可,你帶人速回酆城縣,郭樂速去向周大人求援。”
“師姐,我···”
“嗯?”
郭樂還未說完,便被卓月打斷。被卓月冷冷盯着,郭樂全身發寒,不得已點點頭。
然後他調轉馬頭,向着中酆府方向疾馳而去。
李守正道:“我是本縣縣令,不受你的節制。羅安兄弟,拜託了。”
羅安看着他,要開口說些什麼,李守正搖搖頭道:“沒必要。”
羅安點點頭,一抱拳,便要帶着衆人離去。
可這時,卻被一個清脆女聲打斷。
“爹爹,我不走!”
李守正看過去,李憐掀開馬車的簾子,泣不成聲。
她哽咽着說:“我已經失去很多親人了,我不想再失去爹爹。”
聽到這話,李守正心裏一顫,眼睛有些溼潤。他偏過頭,沉聲道:“羅安,帶她走!”
羅安看了看這倆父女,然後向着李守正抱拳道:“喏!”
然後他轉身,喝道:“帶小姐走!”
兩捕快在李憐哭喊中將她死死抓住,推進了馬車中,然後馬車緩緩前行。
羅安驅馬前行了數步,停下馬匹,向李守正道:“大人,保重!”
李守正看着羅安等人的背影,眼中有着些許擔心。
“爲什麼要留下來呢?”
卓月輕聲問道。
“因爲我是羅酆城屬於酆城縣治下,我既不能挽救這一城百姓,那便陪他們一起死吧。”
看着李守正儒雅的面孔,卓月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是說他傻?還是說他善?亦或是忠?可能也正是因此,所以他在離開寧陰府時,百姓纔會含淚相送吧。
想到這,卓月有些後悔,她不該直接說的,若是偷偷告訴郭樂,也不會平白增加一條人命了。
兩人調轉馬頭,向着羅酆城而去。
路上,卓月問了李守正一個問題,然後一路上兩人便始終沉默着。
卓月問:“李大人,陛下如此對你,你對陛下還有忠嗎?”
她相信李守正不傻,也相信李守正善良,但是李守正對皇帝是否還忠心,她沒有信心確定。可這卻是她必須要確定的事,因爲地方官員的評價有些也是出自他們之手,這也是他們的職責範圍之一。
可是李守正的回答更讓她無法確定了,那句話是“李某忠於天下百姓!”
一路無語,倆人騎得不快,本就有送死的意思,何必快馬加鞭呢。
可就在倆人快要到城下時,身後卻傳來一陣馬蹄聲。
兩人轉頭看去,只見十幾騎向着他們而來。
看到他們,卓月一陣無語,李守正臉色一沉。
那十幾騎臨到跟前,勒馬。
爲首一漢子咧嘴抱拳,笑道:“大人,我等來了。”
正是羅安十幾人。
李守正正要張嘴說什麼。
羅安道:“大人,我留下了十五人保護小姐,剩下這十九人均在此了。大人勿要再勸。我等,絕不是逃兵!哪怕敵人有所不同。”
看着羅安坦然的樣子,再看看羅安身後的十幾人均是毫無懼意,李守正哈哈一笑:“李某幸甚!”
十九人無聲抱拳,一切盡在不言中。
一行人下馬往城內走去,卓月呆滯在原地。
她知道自己走眼了,之前以爲這些人只是普通捕快罷了,現在看着氣勢,明明是從戰場之上下來的。
她口中輕聲呢喃:“百戰,老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