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傈都城內充滿一片喜慶祥和的氣氛,熱鬧的風颳過宮闕樓閣。
從太廟中庭乘坐矯輦的南瑾陌看着爲衆朝臣忙前忙後分發元宵例湯,身穿綠色宮裳的翠微。她的嘴角揚起,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帶着面具的南瑾陌大搖大擺地出現在太廟之中,她友好親切的與所有人揚手致意,以示身爲一國之主的恩威並存。
在同一時刻,不論品階大小,所有的官員家眷都把她的面具和穿綠裳的翠微給牢牢地記住了。
之後,南瑾陌的矯輦抵達了南宮門。
這是面向全境百姓的第一道門。
“吾主駕到!”
衆人目光紛紛聚集在了那張面具上,她此番此舉就是要讓所有人看到她的臉。
確切來說,是她臉上的那張面具。
“吾主萬歲萬歲萬萬歲。”
跪在地上布衣字句誠懇,發自內心。
有膽大的人擡頭看着這個身穿鵝黃宮裳的圓臉小宮女一蹦一跳跟在了國主的矯輦旁。
人們頗爲喫驚,國主竟然讓自己的貼身侍女給他們這些普通人分發例湯,這實在是平易近人的過分了,國主實在太親民了。
有人按不住心潮澎湃又高呼了一聲,聲音此起彼伏最後連成一片,“吾主萬歲萬歲萬萬歲!”
南瑾陌把笑藏在面具底下,所有的人該是看見了她的這張面具,以及身旁的涼月了吧,如此一來帶面具的無論是誰都可以裝作是她了。
矯輦到達了西華門,周片荒涼,聲音嘈雜,人擠着人,眼巴巴地看向那口不斷冒着熱氣的大鍋。
隔着珠簾,在鬧鬨的聲音裏。
“我有要緊事,我要見主上!”
聲音傳入她的耳朵,她壓低聲音。
“何人在外喧譁?”
“臣王吉良,臣、臣的侄兒失蹤了!”
是中書侍郎,可他不協作內閣,偏偏出現在這,大呼小叫仗前失儀。
南瑾陌皺眉,不算愉悅,“王卿,這人口失蹤,你找府衙,讓衙役幫忙尋人就好,這等小事也值得你興師動至此?”
王吉良哆哆嗦嗦的跪在了矯輦前,聲音顫抖不已,“臣,臣認爲是拐賣行爲,他們……”
“你何以爲證?”
按南與國國律,拐賣類同盜屍販屍、殺人是重罪,當處於磔刑,即將砍掉犯人的頭,□□千刀萬剮。
涼月撥開車簾,聲音從縫隙裏間斷傳進南瑾陌的耳朵裏。
“臣得知,那夥奸人就藏匿在此。”
南瑾陌抿了抿脣,垂下眼簾,臉逆着光,鍍上一層捉摸不透色澤。
隨後,一塊質樸雕花全銅令牌從車內拋給了王吉良,“給你半刻鐘。”
“臣謝過主上!”
許久沒有動靜,南瑾陌等着不大耐煩,伸出一根手指挑起車簾的一角,“涼月,看看。”
緩緩而來的南瑾陌掃了一眼捆得紮實的人,以及站在一旁呆若木雞,手足無措,連劍都不知道怎麼拿順手的王吉良。
她癟了癟嘴,一腳往離自己最近的那個賊眉鼠眼的男人正臉踢去。
一口帶血的唾沫裏裹着幾顆掉落的牙。
“人藏在哪裏?”
不等男子開口,刀尖往傷口處按進,“本王脾氣急,性子燥,要是盡說廢話,本王就把你舌頭割下來。”
男人驚慌的瞳孔裏是那張放大數倍的面具。
她冰涼的指節扣住男人的下巴,擡手挑起劍,“要不你忍一忍,第一次拔舌,本王的手沒個輕重。”
男人的下巴抖動地厲害,震地南瑾陌手指半天都沒有緩解過來,“在、在、在東郊的那個破、廟裏的、佛像、底座下……”
東郊那個破廟,好像是叫慈恩寺吧?
荒廢許久的破廟確實是藏污納垢的好地方。
她朝王吉良歪着頭,“既然聽到了,去吧。”
“臣、臣、替小侄謝過主上。”王吉良跪在地上。
“平身。”
南瑾陌在涼月的攙扶下轉上矯攆,看着漸漸成一個黑點的人影,這王吉良一副唯唯諾諾的膽小怕事模樣,和他的那位雷凌風行,肩扛大刀的夫人簡直一個天一個地,估計她矯輦也是被他這位夫人揪着耳朵要求攔的……
他的侄兒……
該姓顧,他夫人姓顧,閨字雲寒。
是顧越州的舍妹。
落日和喧囂逐漸翻閱了透白的天,夜色將至。
高高揚起各式商鋪旗幟,燈影綽綽,襲來的一股寒風,帶着颳起的佳節喜慶的大紅燈籠隨風搖曳,所見所聞皆層層融入護城河的冰冷河水裏。
舉着由稻草紮起木棒,賣起串串糖葫蘆的兩鬢斑白老人正慢慢穿過整條街道,傳來的叫賣吆喝聲。
隔着高矮錯落屋脊,看着突兀橫生的屋檐,遠遠隨風揚起的商鋪旗幟,寫着,春風樓。
南瑾陌頭帶斗笠,面帶薄紗,穿織錦領袖繡軟銀金絲大紅錦衣,着鏤金緞織煙裙,腳踏一雙流雲繡鞋。
她身後跟着身穿煙緋色如意雲衫搭着散花百褶裙的孟少艾和穿着鵝黃宮裳的涼月。
身穿藏青色窄緊袖口,領口相交至下顎處的深衣的方卿禾已經坐於春風樓大堂之中,他停下提着茶壺給自己斟茶的手,打量着南瑾陌,“主上今日爲何不帶面具。”
南瑾陌直接坐在方卿禾對面,盯着方卿禾懸在空中的半提茶,她的手指搭在桌沿邊,沒有動,“南國主在衆臣陪同下,已經在登城樓,準備放天燈了。我口渴了,方先生。”
跟在方卿禾身後的小兒於冉小聲地抱怨着。
“主上還真是不客氣,連先生都使喚。”
南瑾陌梭了這狂妄小兒一眼,才漫不經心地開了口,“整個南與都是我的,爲何不能使喚?”
方卿禾放下手裏的提壺,從懷裏捏出一方素帕,手指慢慢轉過茶盞,手帕細細擦拭過後,纔給南瑾陌跟前的茶盞斟滿了茶水。
“於冉無礙,水溫適中,飲用正好。”
孟少艾譏笑着,“連個小兒都敢對你如此不敬,你還真是混得不怎麼樣。”
南瑾陌擡高手臂,抿了一口溫涼的茶,看着穿着明麗女兒裝的孟少艾。
“都來王都許久了,你戾氣還這般重,真是白瞎了你那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