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冥熱烈坦蕩的目光讓南瑾陌覺得自己就是架上待熟的羔羊,眼見着他嘴角若有若無的往上勾起,她伸手在秋冥眼前晃了晃,“你在那傻樂個什麼?”
“我娘子真好看。”
南瑾陌瞪他一眼,伸手狠狠掐了他嘴角一把,“這不是掩人耳目嗎?豈能當真?”
秋冥用手擋住笑意,一本正經的解釋道,“臣呢不過是心直口快,請國主恕罪。臣確實去過一趟北冽,不過國主所說的舊識,實在是算不上。”
秋冥的眼神充滿動情與誠懇,“若我告訴國主,先前那陳四其實四分五裂,斷肢殘臂泡在水裏,國主可信?”
“只是我見國主同陳四聊得投機,我想着也沒必要讓國主知道來龍去脈。”
南瑾陌被秋冥這一席話給驚得半響沒回過神來,“那她該有多疼啊。”
秋冥沒想到南瑾陌是這個反應,“國主還真是語出驚人。”
秋冥站起身,“這幾日都是勞煩了陳四給國主梳洗,現在國主醒來,還是該由我親力親爲。”
水聲嘩啦響起,別在秋冥腰側的面具隨着秋冥的動作敲擊着,”陳四可有質疑過什麼?”
秋冥把粗劣的手巾輕輕地貼在南瑾陌的臉頰上,“這點事,國主都信不過我不成?”
手巾粗燥,上面的顆粒把南瑾陌的臉磨得不大舒服,雞皮疙瘩,“自己來。”南瑾陌對秋冥說。
秋冥看了她片刻,“是在我手重,令國主不悅。”
南瑾陌拿那張手巾輕描淡寫的颳了刮自己的臉,“倒也不算怪你,確實是這地方什麼都沒有。”南瑾陌敲了敲僵直的腰背,“連牀被褥都沒有,真是硬死了。”
門外響起陳四歡快的朗聲,“抱歉啊,駱阿梨,我找了許久,好不容易找出了兩身能抵寒的蓑衣。那地方冷着呢,你莫要嫌棄,務必穿上。”
陳四一手提着一件沾滿水珠的蓑衣,水珠滴滴噠噠掉落在地板上,濺出水滴把地板上的灰塵都吸了進去,看着南瑾陌和秋冥兩人挨着近了不少,她語氣輕鬆上揚,“你們小兩口合好了?”
南瑾陌訕訕笑了笑。
陳四朝兩人走近之時,她剜了秋冥一眼,用勁地把手中的蓑衣抖了抖,往南瑾陌肩頭輕輕一披,轉頭對秋冥放了狠話,“你若再讓她受傷,我定不饒你!”
陳四輕聲細語的柔情對南瑾陌說道,“等會冷,這裏條件不算好,有件禦寒的,駱阿梨你莫推脫就是了。”
秋冥眸光深幽,敢情是他還給自己救了個情敵來?
他記得南瑾陌是喜男愛女,他俯身問南瑾陌,“國主,您可喜歡她?”
南瑾陌一愣,“喜歡。”
“她一神棍,有什麼好值得喜歡的。”秋冥小聲納悶着。
南瑾陌瞅了秋冥一眼,“你管得寬。”
陳四聽南瑾陌說喜歡自己,她喜上眉梢,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走吧。”
南瑾陌看着陡峭的臺階,抽了一口涼氣,卻聽着陳四在說,“他就是一層一層臺階跪着上來,阿梨你身體還未痊癒,也該由着他揹你下去。”
“在下以爲這村子到神社臺階便是路的盡頭了,沒想到,神社背後還有路的另外一半。”秋冥揹着南瑾陌走得緩慢。
“感覺這路一直在下坡。”南瑾陌搭在秋冥的背上,而她的肩頭披着帶有水汽的蓑衣,陳四小心翼翼地牽着南瑾陌的衣角,厲聲嚷道,“你小心點,這裏本來就暗,別把阿梨摔了。”
“陳四,你在水柱裏泡了多久。”南瑾陌把頭埋在秋冥的肩膀裏。
”兩年,將近三年的樣子吧。“陳四眼底的光減退了許多,她歪着頭對身側的南瑾陌努力揚起一點苦笑,“阿梨都知道了。”
南瑾陌偏着腦袋,“秋冥都給我說了,陳四你一定很辛苦吧。明明是他人害的,卻要自己承受委屈,這樣的糟心事,不要再想了,都過去了,陳四。”
陳四眼裏隱約有水光出現,她墊腳,想抱抱南瑾陌,秋冥一個側身輕鬆避開了陳四的摟抱,“哎,病人,別動手動腳的。”
南瑾陌見兩人一來一往,淺淺笑起,“陳四你就沒想過上岸嗎?”
“我的家都沒有了,不如就待在此處了卻殘生。”
南瑾陌側過臉,看着神情沒落的陳四,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幽暗的黑洞出現在三人跟前,洞口處歪歪斜斜的盯着門框,被荒棄了許久,“到了,這條路是往上走的。”
“這就是能通往長生樹的入口?”南瑾陌趴在秋冥的背上,探頭往深處瞄了幾眼,“表面的浮華光鮮,沒想到背地裏卻如此殘敗髒亂。”
陳四看了看秋冥背上的南瑾陌,“我走在前面。”
秋冥眼角上挑,側過臉低聲詢問着背上的南瑾陌,“害怕嗎?”
南瑾陌搖了搖頭,散落的髮絲刮過秋冥的耳廓,貼地癢酥酥的麻,她的聲音輕輕地字字帶着慎重的力量,“或許,能幫上點忙。”
巷洞裏落滿塵埃和腐敗的潮氣,滴滴答答,南瑾陌打了一個囉嗦,閉合的嘴裏哈出了淡淡的水霧,陳四輕車熟路的踩着鋪在地上的鐵板。
一陣陣號子的聲音迴盪在了巷洞深處。
聲音的節奏起伏明顯卻感覺離他們很遠,嘎吱嘎吱的踏板聲接踵而至,南瑾陌一時間分不清這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陳四,這聲音是?”
“阿梨你聽到了吧,這就是整個海底的祕密!”陳四轉過身,展開雙臂,仰起頭盯着上面的拱洞,洞內的光線忽閃忽閃,有人影錯躍顯現,“他們都在上面。”
“整個海底的光亮都是靠他們用人力一腳一腳踩出來的!根本就沒有明亮永晝的海底,只有受盡奴役不斷勞作的活生生的血肉之軀!
他們都是北冽的勞苦人,他們的存在就是爲了用人力點亮海底的光明,給海底的人營造一個虛假的夢境!
爲什麼我會被他們捧爲聖女,僅僅是因爲我在他們面前,能夠死而復生,能夠用身上的一針一線縫合他們的傷痕。
駱阿梨,這就是整個海底永晝的真相。”陳四手裏攥着被秋冥當作診金的鏤空金絲,”這金絲乃王室御用,我知道阿梨你身份尊貴,所以纔有這了這個不情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