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成爲萬人迷後我死遁了 >第77章 紙鳶
    秦舒煜看着南瑾陌站起身。

    該是幽蘭曇的關係,讓她做了一番會危及性命的交易,這海底除了讓人上岸,還能有什麼交易能對等換到世間唯一一朵花。

    引人上岸會讓她喪命。

    先前還說她精得跟只小狐狸似的,怎犯這般傻事了?

    該是因爲自己,可真因爲自己,她才做了傻事嗎?

    秦舒煜並不大確定,他拽起南瑾陌的手,輕輕地搖了搖,“南南,凡事別自己硬撐,有我在。這裏不比南與,老被人打攪,孩子要生的,我們回南與再繼續,可好?”

    南瑾陌見他突然這般乖巧配合,知道他想安慰自己,讓自己心情舒暢,他這般刻意反倒讓她心頭更加酸澀苦痛。

    “好。”南瑾陌邊附和着他,邊把他拉起身,站起身的同時,秦舒煜反手從衣架上拉過南瑾陌的一件衾衣,他三兩下就把人拾掇利索了。

    秦舒煜把大氅的帷帽給南瑾陌扣上,把自己的手偷偷從厚實的袖口裏伸給南瑾陌,“走吧。”

    “嗯。”南瑾陌沒有猶豫,暗暗抓了秦舒煜的手,暖暖的,也算踏實,只是可惜自己命不久矣,還是不要過多眷戀得好,給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秦舒煜把南瑾陌的手給捂得直到她指縫裏都擒出了細細的汗,兩人才到了正殿。

    南瑾陌晃了晃手,還是把秦舒煜嵌着的手指一根根從自己指縫裏甩掉了,她先跨了門檻進了正殿,秦舒煜沒有說話,默默跟在後面,也進了正殿。

    南瑾陌走近才發現,原來這紙鳶還得自己動手扎。

    白扶光特意請來位心靈手巧的嬤嬤專門指導這一大幫子人做紙鳶,殿內薰得上等楠香,把人招得昏昏欲睡。

    “先搭架子,架子要穩,不然啊,放到半空就得散了。”

    “再上色,各位貴主一定一定要記住,那顏色定是越豔越好的,再塗上這海底特有的熒光,再黑暗中就像一簇簇不滅的火。”

    南瑾陌覺得嬤嬤的話又多又密,聽得她只打瞌睡,乾脆就先拿指腹取了黛藍混合着嫣紅,糊成了一片慘兮兮的赤褐紅,遠遠看着就像血肉模糊的,久傷不愈的傷疤瘡癤。

    真是別提多詭異了。

    南瑾陌偏偏興頭上來,拿過紙糊就開始往上頭填色。

    上完色的紙鳶很快就被孤零零的放在一旁,南瑾陌全心全意的開始親自動手削竹篾,木棍很快變得尖頭扁身,她費力的用尖頭戳過固定的繩索。

    尖頭從結繩刺破,一頭扎進了她指腹上。

    鮮血很快就豆大豆大的冒出,“呵,活該自己分神了。”

    刺透手指的瞬間,還真是像極了,從暗處竄出的蛇咬住不放的恐懼感。

    那個人陰翳寒瑟的眼神,一直在她心裏陰影裏揮散不去,那個眼神一想起來就叫人不寒而慄,整個人像是被捆上了石塊,並牢牢沉入了深潭的無力掙脫又茫然的溺亡感。

    青芷滿地,潭影魚散,垂釣春深,柳絮依依。

    七歲的南瑾陌帶着涼月興高采烈的趕三月的上巳節。

    上巳節很熱鬧,放紙鳶的人也很多,天上密密麻麻地擠滿了紙鳶,南瑾陌喜歡熱鬧,也叫涼月放了一隻沙燕紙鳶,紙鳶一會東一會西的,主僕兩人又氣又急,追趕着那隻紙鳶跑啊跑,最後紙鳶硬是掛到了樹枝上。

    南瑾陌傻眼了,對着粗如碗口的樹幹連着踹了不知多少腳,結果紙鳶紋絲不動,她腳還踢得不知道有多酸。

    忽然見到小巷裏支了個小攤,攤面上擺着一兩隻紙鳶。

    南瑾陌眼睛亮起,提起裙裾,快步朝小巷走去,“涼月,再買一隻。”

    “主子,您慢點!”涼月跟在她身後,邊去尋錢袋邊加快腳步去跟南瑾陌。

    她顧不上矜持,步步踩着由青石板鋪成的路,直通往小巷盡頭的那個小攤上。

    攤主笑臉盈盈,邊收攏手裏的引線邊對着一頭扎來的南瑾陌,擺擺手,“收攤啦,小姑娘,明日請早吧。”

    南瑾陌低頭往攤面上一看,就剩一隻孤零零的沙燕紙鳶了,她指了指那隻紙鳶,“你剩下的那隻,我買了。”

    南瑾陌等不及涼月埋頭付錢,快一步伸手想拿走那隻沙燕紙鳶。

    忽地,一隻蒼白的寒冷的手與她手指碰觸,那隻手涼得甚至還掠奪了屬於她自身的那丁點熱氣。

    兩手相撞,皆落了空。

    “這是我先看到。”紙鳶被少年手裏的紫玉摺扇穩穩按住了一角。

    南瑾陌定睛一看,發現眼前的人穿着軒轅正宗的紫衫,是個和她年紀相差無幾的少年。

    少年面白如雪,臉頰消瘦,斜長的鳳眼勾起了一股危險搖曳的山風,他薄的脣揚起一絲譏諷的笑,把南瑾陌給吹得差點都回不過神來,他輕蔑厭惡的眼神,像黑暗裏不知從何處朝人射來的一隻暗箭,“拿開你的髒手。”

    從來沒有敢如此無理又輕視南瑾陌,她幾乎氣得跳腳,哪人還管得上什麼矜持什麼三綱五常,把紙鳶往自己懷裏捧,少年見她毫不退讓,轉過手裏的摺扇,麻利幾下擊中她手背。

    南瑾陌的手背很快腫得又高又紅。

    少年見狀,隨手往攤面上支了一銀錠,把紙鳶往自己懷裏抱得緊緊,趾高氣昂,拿自己的下巴戳南瑾陌的心窩子,繞過南瑾陌準備大搖大擺的離開。

    “沒有人能搶走我看上的東西,若是我拿不走,這世上就沒有能拿走的人了。”

    氣急的南瑾陌揪住少年後頸,一個倒扣,把少年摔倒在地,這人實在太過張狂,她南瑾陌揍人的時候還不知道這人蹲在哪裏玩泥巴了,“不知道是哪冒出來的毛頭小子,就敢在此大放厥詞,口不擇言!那是因爲你沒有碰上我。”

    南瑾陌向來喫軟剛硬,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絕不手軟。

    從小到大一直都是。

    少年朝後倒去,可人身手比南瑾陌還是要好太多,少年單手抱着紙鳶,一個側身,單腿撐地,人沒有按南瑾陌的計劃摔倒。

    少年的眼神如寒夜裏孤墳頭鬼魅的熒火,綠瑩瑩的。

    怒火沖天的南瑾陌哪管這墳頭冒起的少年有多陰森,她一腳惡狠狠地朝少年懷裏的紙鳶踹去,少年護紙鳶,只能結結實實地挨南瑾陌一腳,少年用手肘把南瑾陌來不及抽回的腳牽制,順勢把南瑾陌絆倒在地。

    南瑾陌被少年拉扯,她整個人倒栽在了地上,血液倒逆了起來,南瑾陌看見少年的腳踝,她伸手去勾,少年也一齊摔在了地上。

    攤主見兩小混世魔王爲了掙一隻紙鳶大打出手,“我再拿一隻出來,兩位別打了!”

    南瑾陌板着少年的腿,少年扯着南瑾陌的頭髮。

    這一刻兩人格外統一,正着臉,“不需要!”

    攤主被兩小孩震得身子一僵,南瑾陌見着涼月躲在攤主身旁,她搖搖朝涼月的方向一喊,“打不過,我還不能加價嗎?”

    少年一聽,把懷裏的紙鳶抱得更緊,順勢蹬了南瑾陌一腳,掙脫出來,“你這瘋丫頭,我纔不與你在這耽誤時間。”

    南瑾陌哪依啊,伸手就要去抓少年的褲腿,“想跑沒那麼容易!”

    “你還是再練個幾年再來從他人手裏搶東西吧。”少年擡腳就打算往檐上跳,南瑾陌坐在地上,順手操起一塊石頭朝少年擲去,不偏不倚打中了少年的小腿。

    這不蒸饅頭爭口氣,南瑾陌朝少年結結實實地踹了不知道多少腳,少年用背把紙鳶死死壓在身下,南瑾陌扯了半天連個紙鳶角都沒有扯出來,她還是拗不過人,氣也發了,人也踢了,紙鳶還沒着落。

    這人還真得恨不得把她給生吞活剝了。

    她雖氣,可人打也打了。

    於是她把一袋子碎銀的往少年背上砸去,“這回算你的,下回別叫我碰上你了,碰上我還會再揍你一頓。”

    少年等南瑾陌走後,才拍拍灰撲撲的紫衫,拾起被他保護很好的紙鳶,“你也是,別叫我遇上,哪怕你是個姑娘。”

    錢袋寂寥的落在地上,碰到了滿地的碎石,發出”咔嚓“的聲響,少年彎腰拾起錢袋,見着探頭探腦的攤主,他上前把錢袋往攤主手裏一塞,“讓你見笑了。”

    攤主看少年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好的,又撐着一臉紅腫淤青,於心不忍的朝少年的紫袍看了看,便好心的從錢袋裏拿幾點碎銀,“你是軒轅正宗的弟子吧,我瞧着這傈都城離霧靈山還有點距離,你受了傷,獨自走怕是得耽擱些時間,那些錢僱個馬車,到山腳下也可會容易點。”

    少年推脫了再三,也還是沒能拒絕,便是默默的帶着那隻完好的紙鳶回了霧靈山。

    少年秦舒煜見他滿臉紅腫淤青,想笑又有點心疼,便搬來個小凳子給柳時風搽藥,“師弟,上哪家捱揍去了?”

    少年柳時風腫着臉,被少年秦舒煜一碰,頓時痛得齜牙咧嘴,“師兄,你輕點,那個瘋丫頭下手可真夠狠。”

    少年秦舒煜只笑得更瀲灩了,“師弟怎會連個姑娘家都打不過?”

    少年柳時風不大好意思的才從身後拿出那隻被他護得好好的紙鳶,“今日上巳節,想同師兄一起放放。”

    少年秦舒煜始終溫和的笑啊笑,直到給少年柳時風上了好藥,他才分出多餘的目光,往紙鳶身上看了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