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能依。
南瑾陌垂下眼簾，看着東宮層層臺階的影子，“你知我對你心饞許久，先前要你做王夫，卻你再三推脫，而後你我成親，我倒是成了最後一個知道的，你叫我作何感想？”
“就算是我不對在先，你也該穿上嫁衣給我看看的，而不是，如此荒唐隨意，同我……”秦舒煜聲音低了下去，“你明知，我格外看重這些禮儀法度，我不想讓你覺得我輕怠了你，所以你能不能依我一次？”
南瑾陌好氣又好笑，“不是說了嗎，你拿聘禮來了，我才嫁的，你這是怎麼回事，逼婚？”
秦舒煜越想心裏越苦，“我堂堂一太子，怎能被你白睡，作爲報酬，我就想你穿嫁衣給我看。”
南瑾陌整張臉繃不住，忍不住的笑起來，“你這換着法子的求婚，還真是，別出心裁，這僅此一次，下不爲例。”
得嘗所願的秦舒煜把她放在殿內妝臺前，“銀蓮，替太子妃梳妝，孤晚些時候再來。”
坐在妝臺前的南瑾陌越想越覺得自己上了套，她心頭懊惱，怎麼自己就一時心軟答應了這個傻子？
腳落在軟綿綿的地毯上，她蹭了蹭，地毯暖乎乎，綿軟軟的，心想着，這人是挺會享受的，隨後她把手肘搭在妝臺前，托起下巴等着銀蓮給自己梳妝。
銀蓮的手很輕很柔，像是對待一件極其貴重的珍寶那般。
南瑾陌心情忽然好了不少，咧嘴燦爛的笑起，兩顆小小虎牙招搖着，“先前聽太子殿下說你是宮內老人，喫苦耐勞，膽大心細的。偏偏我這人脾氣大，說話臭，忘性大，日後相處裏，有些事有的話，你別往心裏去。”
銀蓮愣愣地看着鏡子裏，笑得明豔燦爛的南瑾陌，像是一束明晃晃的暖陽，把人心底的邪念照得透亮，不敢多起幾分歹念，“難怪殿下對娘娘如此上心吶，娘娘可真是個善良單純的可人兒。”
銀蓮幾下替南瑾陌梳好了妝發。
南瑾陌只覺得自己脖子以上都重得不行，她哭喪着小臉，撅起小嘴，撒着嬌，“銀蓮，要不你把髮釵首飾弄些下來，我頭好重，快要擡不起來了。”
看着銅鏡裏模糊的模樣，南瑾陌努力往鏡子裏看了看，隱約感覺款式很時繁複華麗，有必要搞得這般隆重不成？
“你們紫宸川妝發還這般講究？”
銀蓮立馬開口，“娘娘身份尊貴，老奴擅作主張替娘娘拾掇出了這複雜的妝發，沒想到反倒惹娘娘不悅了。是老奴的疏忽了還請娘娘莫要責怪。”
屋外的秦舒煜上前來，他見着鏡子裏的南瑾陌，她明眸皓齒，螓首蛾眉，有着晝夜翩躚的溫柔與蜜意，便擡手拾起鏡臺前的一根鎏金百花簪，把她掉落的那一截髮順着簪柄挽了上去，他扶住了她的肩頭。
柔聲細語勾起南瑾陌顫動不已的心尖。
“南南，若是覺得繁瑣，倒是也可省掉許多步驟，畢竟你我性急。稍後用過膳，便在屋內等我，可好？”
南瑾陌抿了抿脣上的紅，“這回也要等很久嗎？”
秦舒煜啞然失笑，他擡起南瑾陌的手背，貼上自己的脣，“這次不會，以後都不會叫你等。他們見着我的南南好看，非要纏着我討幾杯酒喫，我應付了他們就來尋你，所以不會太久。”
“這是都是給娘娘的換洗衣物。”
南瑾陌揉了揉發癢的眼窩，衣服質地柔軟細膩，意外的合身，可惜她看不見這身紅衣是個什麼模樣，“銀蓮，這衣服可是從她人處借取的？”
畢竟今日也是她到來的第一天，該是來不及準備她能穿的衣服纔對，更別提這做工考究的嫁衣了。
銀蓮用充滿着慈祥親切的語氣對南瑾陌說道，“娘娘有所不知，殿下對娘娘向來上心，每件衣物都要經殿下自己的手，才肯放心備置在了宮內，只等娘娘來。尤其是娘娘身上這件，更是殿下親手趕工出來的，自然合身合適。”
秦舒煜確實極其嫌棄自己的手工，事倍躬親倒也不無道理。
南瑾陌只感覺自己又成了個一無是處愚笨之人。
她憤懣地咬開一塊山楂糕，熟悉的口感在脣齒間迸濺而出，飽滿的顆粒接踵而至，細微的酸甜裹起迭起的衝擊，不斷勾起往日的舊時光。
這口感，真的是出自那位老手藝……
南瑾陌鼻尖一酸，這人待自己也算是有幾分真。
可畢竟現在的自己終究看不見，也不知道這份真情能捱過多少時光……
南瑾陌越想越沮喪，垂頭悶悶地問，“銀蓮，現在什麼時辰了？”
搖曳的金光一點點地把南瑾陌眼底的大霧徹底驅散了，她眨巴了下眼，還沒反應過來。
那場黑色的粘稠大霧消散的突然，就如突然降臨那般，與她告別的乾脆，利索。
她能看見了！
她緊張不安地反覆摩挲着袖口那片紋路，直到的她的指尖發了燙。
那片被她撮得發燙的殷紅色袖口。
以及袖口上紋着繁複精緻的鳳凰花，在提醒着她。
她能看見了。
所有混亂吵鬧的聲音如浪卷褪去，她耳裏只有自己平緩的心跳聲。
她坐在牀沿上，晃着雙腳。
伴隨着強有力的心跳聲響起的同時，還有牀板“嘎吱”地無痛關癢的喊了幾聲。
肚子“咕咕”叫了聲，那股馥郁的香氣燒盡許久，空氣還殘留着些許龍延香的氣息。
好像殿內有果脯棗糕，暫且先讓她裹腹片刻也好。
她掀了頭上的蓋頭，帶着金流蘇的紅蓋頭“啪嘰”地一聲，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殿內那些高矮不一的紅燭正寂寥的守着夜。
深夜靜謐，晚風吹拂，晃動了燭臺。
微醺的酒氣裏混合着清冽乾淨的松香，直接把南瑾陌撲倒在牀，那人擡手拔掉了她的髮簪，如海潮般的黑髮散落開來，鋪在了牀墊裏。
秦舒煜那雙叫人沉醉的眼睛勾住了南瑾陌的魂，他滿腔的委屈和心酸像是終於找到宣泄的缺口，他死死地摁住了她的手腕。
“南南是氣得，連蓋頭都不要我揭了？”
南瑾陌驚訝得嘴都忘了合，他怎麼白了頭？
她一動不動的盯着秦舒煜漸漸發紅的面頰，他淺淺的笑了又笑，她的心怦怦地跳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