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成了鮮豔的紅,瞬間爬上了秦舒煜的臉,一路燒透了他整個耳朵,在暖黃的光亮下有了令人垂涎欲滴的渴求。
“……還不是因爲你這磨人的小妖精,快似把我榨到形銷骨立,足足一月餘許,你竟沒有一點有孕的跡象,你是不是該對我坦白些什麼?”秦舒煜的手用了點勁,勒得南瑾陌的腰癢癢的。
南瑾陌癢得扭了下腰,她現在可算是明白了,這秦舒煜明明心頭猜了無數遍,甚至連真正的答案都會猜到,他不說,偏不說,要麼自己把自己憋死,要麼被人逼出來。
她尷尬笑了一聲,“我可沒誘惑你,是你每日換着說法來,什麼春宵一刻值千金,什麼一樹梨花壓海棠,什麼情愛該是放縱之時,秦舒煜,我不逼你,你也別逼我,我現在還不想生孩子。”
他盯着她被暖黃上色的髮鬢,“我不逼你,你也別喝藥了,畢竟對身體不好,你究竟是什麼時候看見的?”
南瑾陌的眼睛往即將抵達的臺階落去,“該是來東宮的第一天,你我第一晚的那天夜裏。”
秦舒煜整個人僵硬了不少,“那你爲何不說。”
她的頭搭在秦舒煜的肩上,“誰叫你之前,明明是記起了自己是誰,也還同我裝失憶呢,我不過是略施小懲,你知道我這人很記仇的。”
秦舒煜一腳蹬開緊閉的大門,“那現在呢,該是氣消了吧。”
“消了。看着你這一頭白髮,還聽着人說要折壽,這心頭倒是莫名難受了起來,你確實是個傻子。”南瑾陌略帶嬌嗔的埋冤着。
面前開闊平坦的地面,伴隨着流水的聲音,來自空間深處流動的新鮮空氣還在鼻息間反覆試探着。
“我無礙,倒是你能活着出現在我面前就夠了,我常會想,我沒出現在花樓,你恐怕也會跟他人走了,畢竟在尋你的路上,我時常迷路。”秦舒煜掛上一抹無奈的笑。
南瑾陌捏了捏他的鼻尖,“這話怎麼那麼酸呢,這大陸還有其他人敢和你比權勢?你怎麼就沒想過,我找得就是你?”
“明明知道你這壞丫頭滿口謊言,可我就是甘之如飴。”
南瑾陌語氣有點緊張,她放在秦舒煜肩上的手,不由地蜷曲成拳,“南珉隱,是活着的吧?”
秦舒煜抱着她往裏面走,“你恐怕還先做好個心理準備。”
南瑾陌抿着脣,從中擠出了個乾癟癟的字,“嗯。”
“我沒動手,南南,你該知道,”秦舒煜語氣格外誠懇,“若我動了手,倒下的就是他了。”
聽秦舒煜如此說道,南瑾陌反而更加有苦難言,她深知三個南珉隱都不一定能打得過秦舒煜的一隻手,而秦舒煜還被重傷至此。
“我替他謝你的不殺之恩。”
“讓他,也是道義之舉,只要南南不計較就好。”
流水匯聚成潭,潭中琉璃磚堆砌成水牀。
氤氳水霧散去,水牀之上躺着一個人。
說是一個人,不如說是一具呼吸尚存的軀殼。
她赤腳直接落入水裏,平緩的流水剛剛沒過她的腳踝,遠瞧那水牀以爲高過脖子,近身不過齊人腰間。
隔得很遠的秦舒煜笑得如沐春風,“怕你打我。”
回過頭的她,終於見到了那張沒有生氣的臉。
她心頭百感交集,在氣憤之餘,擡腳就想把南珉隱踹下去,卻被吸水笨重的裙裾絆住了身,她把溼透的裙裾費勁拉扯,拋下臃腫的裙裾,只留着裏襯。
她翻身上了水牀,是她的這個混賬老哥,害她從生到死,再由死復生,她盯着那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那平潤的眉,那濃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樑,瘦削到甚至開始凹陷的面頰。
南瑾陌擡手,幾個巴掌扇在那瘦削的面頰上,“南珉隱別給我裝睡,快點起來!”
南珉隱並沒有丁點反應,南瑾陌的眼淚滴落在南珉隱凹陷的面頰內,“別拿這個態度來糊弄我!你不是挺厲害的嗎?還玩金蟬脫殼?”
隨着南瑾陌失了控的毆打下,南珉隱蒼白的面頰上多了幾分異常的紅腫,這點紅,給他蒼白的面頰增添了點血氣。
秦舒煜看着因爲失去理智快要跌落進水潭的南瑾陌。
他傾身前來,把力氣全無的南瑾陌拽離水潭。
南瑾陌死死抓住秦舒煜的手臂,“秦舒煜,他的手,怎麼是稻草填的,還有他的半邊身子,怎麼、怎麼,都不見了?”
“他還是死了嗎?”
南瑾陌呆呆地仰頭望着站在水牀邊的秦舒煜。
秦舒煜果斷抓起南瑾陌的手,而她在秦舒煜的幫助下,傾身觸到了南珉隱微弱的鼻息。
得知他還一息尚存的南瑾陌,在這一刻徹底癱軟在那張水牀之上。
“人沒死,就是醒不了。”秦舒煜看着南瑾陌。
“和我當時的情況一樣。”南瑾陌喃喃自語。
“既然人看到了,今天還是先回去了。”秦舒煜還是把渾身冰涼的南瑾陌抱了起來。
“我尋了很多地方,唯有潮溼的地方,你哥才得一息尚存,所以沒有辦法,只得把他放置在這。不過這裏對你算不上友善,你還是少來得好,搞得全身連丁點溫度都沒有了。”
南瑾陌把頭埋進秦舒煜的脖子裏,她渾身冷得抖到不行,她在貪婪地汲取着秦舒煜身上的熱,又往秦舒煜懷裏縮了縮,“你知道我當時是怎麼醒來的嗎?”
“嗯?”秦舒煜抱着她,大步出了這密室。
“一片水聲裏,最先亮起有許多盞燈,我撐舟泛遊,就一路順着那燈,我撐着……蒿,後來,遇到了涼月……”
南瑾陌眼眶有點酸,“還有翠微,她們叫我快點回去,”南瑾陌壓低了哽咽的聲音,“我還沒懂是什麼個狀況呢,就碰到了雷天益,他用勁把我的小舟往前推了好遠好遠……”
秦舒煜動了動嘴角,只是看着南瑾陌。
“後來,我就碰到了臨姐姐,她要我替她給我哥道個別,說她等不了他了……”南瑾陌用手腕去蹭掉止不住的眼淚,“我平時不是這麼愛哭的……”